桃奶宝 中华女子学院毕业生
20 年前的冬天,6 岁的小姑娘午睡醒来,懵懵的以为已经是清晨。下雪了,猪圈上一层白色,奶奶正在院中扫出一条过道,她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她当时不知道,这将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阶段。
20 年过去了,院子还在,小姑娘长到了 1 米 78,她仍未从童年的记忆中全身而退,对桃奶宝来说,长大是残酷的,残酷的力道,撕碎了她很多小时候对长大的幻想。
白雪公主不洗脚,白马王子喝多了对着墙尿尿,童话故事在长大的她眼里就是这样,但是跟现实世界的人比起来,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她讨厌跟人打交道,讨厌到害怕的那个程度。
桃奶宝,北京大兴人,她记不住自己到了几岁才不管这个地方叫农村,但是去北京仍然习惯用“进城”来表述。
她小时候学习成绩还算可以,但是家庭的教育方式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小学五年级,桃奶宝的妈妈答应她只要能考上年级前五,就给她报学校的舞蹈班。当时学校的六一文艺汇演,这个舞蹈班的女学生是主力,小朋友们都很羡慕。
考试结果出来后,桃奶宝达到了妈妈给她报舞蹈班的分数线,拿着奖状回家邀功时被妈妈告知:“你那身条还能跳舞?”
她说 :“你说话不算数吗?”
妈妈说 :“咱家没钱给你跳舞。”
到了交学费那天,桃奶宝起了个大早去妈妈的门前跪着,开始是妈妈一个人轰她去上学,后来爸爸醒了,严声厉色地跟她说 :“去上学,不然我抽你。”直到妈妈拿起拖鞋开始追着她打,她才带着恐惧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一个小姑娘,幻想着自己在舞蹈班尽情绽放,最后却以这样的一种丑态收场。
妈妈的爱从战友变成了敌人,代号穿山甲。
在桃奶宝的成长过程中,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璀璨的王冠、柔美的华服,隔三岔五就会被父母亲手脱去,渐渐地,一个活泼的女孩儿只剩上学一件事做。
桃奶宝
我考上了首师大,但是我没敢报
在参与这次专题制作的四个人中,桃奶宝是唯一一个不是“985”毕业的人。她像一个没有退休金却依然选择做浪子的老年人,这一切的底气全凭自己足够多、足够废的经历。
到了初中,连续六年都是三好学生的小桃已经开始了家里安排的一对一补课,望女成凤是她妈妈的目标,等待她的只有一个个被验证的失望。到了高考,桃奶宝的分数足够去首师大,但是常年的“㞞”,让她特别害怕复读,当时她是北京的提前批,那意味着一锤定音,没有试错的机会,一个志愿报不上那就等于复读。
得知女儿去了中华女子学院,妈妈第一时间送来了她独特的祝福 :“这回你赖不了别人了吧?是你自己没有勇气,你太㞞。”
桃奶宝
虫虫总动员
桃奶宝手上有个疤,是小时候喂驴吃枣的时候被驴咬伤的。
打她记事起,家里就有无数的动物 :鸡鸭鹅狗猫,羊棚里还有一只羊,不为吃肉不为产奶,只是爷爷给她养的。兔子、鸽子、鹦鹉、各种鱼、仓鼠、乌龟……
由于是村子,这些动物带给她很多好的回忆的同时也带给她很多悲伤的回忆。
家里的猫有吃了路边的毒鼠强死掉的 ;还有吃掉吃了毒鼠强的老鼠死掉的 ;有被邻居偷走炖了吃的兔子,也有因为咬了她被爷爷放生的小松鼠。这些动物构成了她童年记忆的日常,在她步入成年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早已给她提前预设了这一场收获,她是一个在清晨就偷走夕阳的女孩。
大学毕业,桃奶宝彻底丧失了斗志,她很累,她选择天天在家打游戏,学业完成了,她看到的场景是一个已经走完的沙漏。除了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人还是未知数外,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直到她再次重新开始养虫子,她才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她喜欢螽斯、竹节虫和各种彩色壳的兜虫还有金龟。她不是买成虫,而是从幼虫养起,把它们埋入土中,等待它们化蛹成虫。2021 年 9 月,她开始养长戟大兜虫,过了一年,两只都很大个儿,结果爬出泥土之后死掉了。原因是因为北京太热,热死了。桃奶宝说自己压根没想到,热带的虫子会被热死。
桃奶宝养宠物,主打一个生灵涂炭,被她养死的虫子不计其数,但是,让人理解的地方在于,这些虫子更像是她童年的倒影,我们可以不屑、轻视、嘲讽,但是她不会因此丧失继续的权利。她比谁都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自己褶黄的生活投射到这些虫子身上,外人笑与不笑,不重要,虫子哪怕被扔进垃圾桶,也像带着她的一场薄梦。
桃奶宝告诉我,今年冬天,她打算买一双 UGG 过冬,她是不是不再意气风发了?
我想说,无论你穿什么鞋,你也不可能再走进 20 年前的那个猪圈,看着刚出生的小猪在暖光灯下,毛茸茸地挤在一起。
编辑 = 李超 、摄影 = 良宇(LY studio)、文 = 李超 + 曹璐、造型 =小爽、助理 = 波子汽水 + 金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