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靖姗
她的父亲母亲
卢靖姗是明朗不可方物的。少时像山泉水一样的女孩,大自然中奔跑跃动,习得一身武艺,又爱上射箭与跆拳道。混血的容颜,让她拥有刚柔并济的美,性格中既有万刃不摧,也有平静柔和。而这一切,都与父母息息相关。
一个中西合璧的家,难免碰撞。父亲带她去山林,爬山,户外运动,她从小在泥地和丛林中长大。观察植物和昆虫,有小鸟受伤就带回家,治疗、喂养再放归。父亲鼓励她问问题,天为什么是蓝的?外婆为什么会离开?她的礼物都是大百科全书,从书中建立最初的世界观。
母亲一度认为女孩不能放养,可卢靖姗有自己的偏爱。“我很好动,爱玩玩具枪,不爱芭比,妈妈也没办法。”为了让女儿有全面的教养,母亲带她学舞蹈还有礼仪。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头上放两本书,腋下各夹一本书,坐得端端正正地吃西餐。但她很高兴学了礼仪,因为小时候走路有点外八字,母亲随时纠正她的步态,有一次要从小岛坐船去城里,因为练习走路,差点连船都赶不上。
一个是典型的美国爸爸,一个是典型的中国妈妈,也有彼此影响的时候。“我爸爸一直说,是妈妈让他明白了孝道。”父亲早年喜欢探索世界,一个人来到北极,生活了好几年,有个印第安人对他说,想知道人生的真理,你要去东方。他认为真理就在心中,可还是来到东方,认识了卢靖姗的母亲。
“爸爸一路行走游荡,奶奶其实是很担心的,他觉得家里还有兄妹七人,也不差自己一个。是我妈妈说,你如果不爱自己的妈妈,又怎么可能爱我呢?从那之后,爸爸开始以奶奶的出发点思考。”每一年父亲常带奶奶旅游,陪她聊天。中国传统的孝道文化,也从此深深影响着卢靖姗。
“我之前读到一段文字,说子女要问父母六个问题,比如说,你和我最开心的时刻是什么?你们走以后,有没有想我一直记住的事?”卢靖姗说,很多话要在家人在的时候对他们说,很多事也要陪他们做,如果父母很执着一件事,这件事给他们带来恐惧、伤痛或者其他,要在生前问出来,知晓然后化解。
因为母亲罹患癌症,一家人早有准备,卢靖姗读了很多书,自学营养学。为了让母亲平和地离开,在她弥留之际,卢靖姗一直对她反复说几句话:“我爱你,原谅你,也请你原谅我,谢谢你……去年我父亲也走了,他也走得很快,没受罪,而该说的这些话我们也早都说过了。”
卢靖姗
最初渴望的,总要实现
母亲临终前曾一度昏迷,后来在圣诞节当天醒来,卢靖姗问她,你昏迷的时候去哪儿了吗?母亲说,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有很多花,颜色都很饱满的。“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像在说谎,她是真的看见了。”卢靖姗说,“妈妈说完以后,身边很多人都得到了安慰,也觉得死亡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亲人的接连离开,让卢靖姗清楚地认知到:人生所有事都有终点,那就专注过程。“父母离去之后,我开始与内心对话,留意有多少想法是我自己的,还是爸爸妈妈希望我这样的。”在她看来,这是一个不断成为自我、不断走向独立的过程,它绵延了人的整个青春期和成长,没有转折点。
曾有一个阶段,卢靖姗也要时时过问父母。卢靖姗从小喜欢唱歌,但妈妈说,演艺圈太过虚幻,听上去很不切实际。父母虽然不同意,但还是表示了尊重,14 岁卢靖姗签约唱片公司,所有事都被公司安排好了。访问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唱怎样风格的歌……一切都和想象的不同,她决定回去继续读书。
在伦敦大学读经济管理时,她一直对自己说,任何时候都不要花家里的钱,给自己两年时间去闯荡,出唱片、演戏,如果失败了就回去做金融行业。后来有一个大学同学跟她说:“我们都放弃自己的梦想了,大家都希望你能完成。”
一直以来,卢靖姗都不要做一个被规训的人。童年的成长经历,令她习惯了打破与勇敢,如同她在父母的共同教育之下,最终形成自己的独立人格。现在她也做了母亲,她认为对孩子不要有占有欲、控制欲,不要把爱与掌控混淆。“孩子生出来是很完美、很纯净的,我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她,让她去探索这个世界,然后找到自己的路。”
待女儿将来长大,卢靖姗也希望她能成为自己,能有所选择。从现在开始,每次给拿衣服都拿两件,让女儿自己选;每次想要抱抱她,都先做动作示意,看女儿是不是愿意,如果她表示愿意了再抱。情感的交流也一并进行。“她给你一个眼神,你也可以用同样的眼神回应,她会觉得妈妈懂我,在观察我,她有交流感。这个很重要,非常重要。”
卢靖姗
举一盏灯探索黑夜
因为自学营养学的经历,卢靖姗更加了解植物、生命,并关注生态和环保。有一段时间,她家的冰箱只用一半.吃新鲜的蔬菜,不需要冷藏格。
公益行动是她每年都要参与的,虽然有时候可能没办法亲自前往线下支持,但她也会用其他方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她讲过一个关于“捡海星”的故事,一个小孩不断地在海滩上把搁浅的海星扔回大海,旁边的人看他在做杯水车薪的救海星行动,只觉得天真好笑。小孩持续做着手上的工作,对那人说:“但是我救了它。”
在卢靖姗看来,自己同样是那个小孩,公益行动就是不以善小而不为的。“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会让我去做各种公益,每一年都要做社区服务。成为艺人之后,每做一个访谈,我都是在保持输出,世界太大了,但我相信蝴蝶效应。通过我个人的力量,能让一个人改变行动,或是走出抑郁的情绪,再去改变下一个人,我觉得都是好的。”
两年前她参与“加油木兰”行动,到湖北恩施探访当地的小女孩。当地的条件很艰苦,却也真的很美,自小在山林间长大的卢靖姗发自内心地喜欢眼前的风景。
走在乡村的农田里,她也告诉女孩们,现在很多人都愿意种菜,这其实也是一种富有随着极端天象的增多,保护地球越发迫在眉睫,卢靖姗相信总有一天,城市人会回到慢生活的本源。“我一直觉得全球的希望在中国,当那个不得不改变的时刻来临时,中国人会凝聚在一起保护地球。”
卢靖姗
有一个女孩即将外出求学,卢靖姗告诉她,等你走到城市里,会怀念乡村的感受。通过这样的交谈,卢靖姗让孩子们拥有了自信,人生无论走到哪里,都爱自己的家乡,都记得自己的来处。“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我也是告诉她们,凡事可以换一个角度看问题。”
她会这样开导女孩,也和自己早年的经历有关。小时候混血儿不像现在这样受欢迎,走在路上会被人骂。妈妈为了让她自信,带她拍了一个酱油产品的广告。“我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咧着嘴笑,一点也不好看。”校长在师生面前公开说,学校不支持学生从艺,那时她一度希望自己有黑眼睛、黑头发,和同学们像一点,不要那么特别。
直到卢靖姗十三四岁时,对混血的审美流行起来,身边人开始说她长得美。她当时并未觉得,某一次看着镜子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美的。“我在学着慢慢接受,看自己的样子不会不开心,也不过分开心。有人夸赞,我会说谢谢你觉得我美。同时我觉得其他人也美,我欣赏不同女性的风格,看到每个人身上的特质。”
最近这段时间,卢靖姗又开始练习打拳。“我昨天是第一天恢复训练,好开心,我要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充电,再学一些对事业有用的东西。”已经产后复工了几个月,强度非常大,可她十分高兴,“我之前很恐生,怕自己找不到人生的平衡,但现在可以很确定的地说,我能找到平衡,所以不害怕了。我开始享受这个过程,并且知道,有一天孩子也会拥有独立人格,像我一样追求自己的梦想。
摄影:晓明 / 监制:张婧璇 / 编辑:Timmy / 形象:沈杨 / 妆发:张清俊 / 采访 & 撰文:陈晶 / 统筹:Yico / 服装助理:张嘉益、Lucy 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