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人物 >

胡歌 | 以上皆非

2022-03-22 来源:时尚芭莎
从偶像到演员,他说自己努力十几年。他坚持选择提升自己的内在,保持演员的初衷。他既有身处城市烟火中的自在,又仿佛与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于他人定义,他的态度是:以上皆非我,自在无须定义。

1

胡歌

在胡歌的记忆里,十几年前在云南的一程旅行格外特别。

那次他独自从大理开车前往鸡足山,想探一探据说是奇景的华首门。那是个阴天,靠一个不怎么灵光的GPS 导航,胡歌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在山上转了一圈他也没找到地方,一路的颠簸让他倍感疲倦,他兴意阑珊打算就此下山,恰好路经一座形状破旧的小屋子。出于好奇,他拾步而入,后院有一扉木门虚掩半开,见四下无人,他就径自推开了门。

那一推,眼前的景象可谓荡魂慑魄:他发现自己正立于一块危崖之上,前方可以俯瞰幽谷深涧,云雾缥缈,若置九霄。“我看到一边有人在那里扫地,就问华首门在哪儿,他说了一句我觉得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话:‘抬头看。’”

4

胡歌

一抬头,他只见石壁直摩苍穹,猿猱难攀。回想起来,那种不可思议还是会立刻回到他的脸上。身临其境所体会到的震撼,打开所有感官才能捕捉到的立体维度,照片的记录怕是无法比拟其纤悉无遗。这几年,胡歌走去了更开阔的地方,对拍照的热情反而不似从前。“我也在思考拍照给我带来了什么:好的东西当然很多,比如它会改变我观察事物的角度,但不好的地方,就是我会为了拍照而拍照。”

“为了拍出一张好照片”,奔着这个目标,他觉得目的性太强了。“好像我和这个地方的连接就只有一张照片,忘了真正用心去感受。”即使是摄影本身,在技术进步已经让数码的成像效果比拟胶片的今天,两者依然不尽相同。“用胶片拍照的时候,你会把大多数时间用在观察上,因为要对得起那一下快门和那张底片。数码没有这种成本,拍十张可以删九张,但这种简便和直接,反而缺失了胶片时代的某种乐趣。”

他不想把所有的感触都停留在一张“浅层次”的照片上。杜甫所说的“幸有舟楫迟,得尽所历妙”更接近胡歌的向往.细细咀嚼过程本身的意义,比一个结果更重要。

6

胡歌

“我”的渺小与自然的伟大

“过程”中总免不了意外,有时是惊喜,有时是手足无措。

2019 年的时候胡歌去了烟瘴挂,那是长江从上游到下游的第一个峡谷,音译自藏语,是上世纪80 年代“长江漂流第一人”尧茂书给命名的。烟瘴挂附近安置了许多红外相机,用来观测野生动物,胡歌当时的任务,就是去检查电池的余量是否充足,以及储存卡是否还有空间。在半途中,他的车陷入了泥里。

“那里比较偏远,基本没有公路,前一晚需要就地驻扎帐篷住一晚。一切都特别顺利,但晚上下起了雪。”他觉着气温下降,汽车的胎压也会下降,还特地打了点气。“这就是没有经验。雪化了之后气温上升,胎压低一些轮胎才有抓地力,我那个充完气后的轮胎变硬,就那么陷入了泥泞的路里。”

3

胡歌

那地方的海拔大约近四千六七百米,手机没有任何信号。当时还有另一台车同行,朋友试图把胡歌的车拖出来,结果轮胎打滑,也陷入了泥里。“我们特别、特别狼狈,还好离我们一公里的地方有个牧民的帐篷,他们经常遇上陷车的问题,很有经验,一个五六十岁的藏族大爷就过来帮我们的忙。”

胡歌看到大爷垫下木桩又压千斤顶,整个气喘吁吁的,胡歌自觉是个青壮年,应该揽过这个活儿。“可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人家才是当地人。我蹲在那里吭哧吭哧干了一会儿活,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我完了:完全缺氧,眼冒金星,感觉要晕倒。”他扶着车,念着千万不能就此晕过去,拼命深呼吸,才渐渐缓过来。“当天晚上回到沱沱河大本营的时候,我从头到脚都是泥,但现在回想那五个小时困陷的经历,又挺好玩的。”

5

胡歌

从2013 年开始,胡歌就成为了“绿色江河”的志愿者,他参加的主要项目之一是“绿色驿站”:青藏公路沿线有许多货运卡车和自驾游的汽车,那里地广人稀,没有特别的垃圾回收系统,许多人也缺乏环保的意识,沿路有许多废弃的瓶瓶罐罐。绿色江河发起了“垃圾换食物”和“带走一袋垃圾”等活动,鼓励牧民用空瓶换生活用品和食物,又用类似的奖励方式让那些路过的司机把垃圾带去格尔木统一处理,沿途的那些驿站就是集中收集点。

胡歌在驿站如一个普通志愿者一样工作,虽然可以完全丢下艺人的身份,但他知道大家对自己多少免不了有些特殊关照,比如,他不会专职在某个驿站待一整个月,而是会被安排去参与多种活动。“在志愿者驿站的生活非常琐碎甚至枯燥,就是扫地、擦桌子、捡垃圾、接待游客,从整个项目来看,这些事情好像微不足道,一个人的能力也有限,对整个环境的改变来说,他们所作的努力似乎效果微乎其微,但这个项目能改变更多人的观念,这才是最重要的。”

8

胡歌

认识到自我的渺小,或许才是迈向真正伟大的第一步。“我曾看到微距镜头下的雪花,在微观世界里,原来每一片六角形的晶体都有独特的形态,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只是回到正常视角的距离,我们根本看不到它们的精巧和美丽,其实这和志愿者们的工作有异曲同工之处。”

多去几次高原,如何整理装备、如何应对高原反应,他都有了经验。“比如冬天去的时候高反会比较严重,因为植被稀疏,空气里的含氧量会更低。”在那些地方,胡歌特别喜欢和天空交流,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可以对着天空出一会儿神:“在城市里,你的注意力都在人间,都是平视的角度。到了开阔的地方,你就可以尽情抬头看那些云,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在流动,或者是仰望那些星星,它们如此深邃遥远,夜空如此神秘。”

9

胡歌

第一次去青海时,胡歌走到了沱沱河与通天河的交汇处,那几支河流的交汇形成了长江真正的源头,雪山、冰峰、草地之上,静静镀过格外热烈又格外冷静的阳光。出于一种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理由,他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那是一种原始的直觉,顺乎于人类对自然的敬畏和崇拜。

“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几千年来,如果没有长江,华夏文明都是另一种面貌。”他只能感叹,苍穹之下,人类如此渺小如尘埃,“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在那一刻都得到了真切而立体的印证。

见过那样的天地,再回到城市的时候,胡歌难免会感到些不适应。“其实我不想调整过来。因为有那种怅然和失落、有那些落差,才会让我更盼望下一次、盼望再出发。”

12

胡歌

“自在”不需要某种定义

胡歌曾用三个字形容自己,“贪、嗔、痴”,说到底,就是自我和欲望共处的博弈。“我觉得分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你不知道人有那么多欲望,以为一切都很正常;到了下一个阶段,你会意识到有些欲望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但有些其实过了头,如果为了追求和满足这些没有必要的欲望,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之间的标准和制度,他觉得取决于个人的价值观,没有对错,只在于选择。“你也不用刻意去抵抗自己的天性,至少当我意识到有这样问题的时候,思考就已经让我往前迈了一步。”

7

胡歌

几年前的胡歌,《琅琊榜》的热潮尚未退去,对于观众在他身上寄予的期待、因为角色增加的光环,他有一种近乎惶恐的不安。到现在,他已经不再介怀自己“是否能追上那种期待”了。“因为你永远都够不上。只是以前我意识到这种期待的存在时,会感到沮丧、会没有自信,现在我已经认识到,它就是客观存在于那里,我不需要因为‘够不上’产生那么多负面或者焦虑的情绪。”

“如果永远都处于舒适的环境里,那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演员,只要是清醒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在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开机前,他因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电影拍摄”和严格的减脂,身心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最终导致肠胃炎。到电影《繁花》,他已经能更坦然地直面这种紧张。“而且王家卫会给你充足的时间去缓冲。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但好处在于,我有许多机会,试的次数越多,紧张就越容易消除。”

30 岁的时候,他拍了现实题材的电视剧《苦咖啡》。“就是想要证明给观众、证明给导演看,胡歌可以做得更好,其实更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在那之前,他演的大多是偏商业和偶像的电视剧,他感到着急。“我不想只是被‘偶像’定义,所以说是刻意也好、甚至用力过猛也好,我就是想要做出点别人看得到的改变。”

10

胡歌

他发现自己有一个无意识的习惯,每次拍完一部作品,他必然会换一个发型。“要不剪短,要不卷、染,就一定会改变。”不断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不断与曾经倾注过心血和挣扎的角色告别,他想,演员到后来,应该懂得“舍我”。“最终大家应该记住的是这个作品想要传达的精神,而不是个人的光芒。从演员的角度来说,如果一部作品成功了,而你永远跳不出来,就只能原地踏步了。”

回想起当年的那份努力,胡歌多少觉得有些“矫情”,但他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现在我不需要那么刻意了,不需要证明给人看我有多少可塑性或者别的什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表演的能力是否呈上扬的曲线,他觉得这应该由别人来评判。“但对于表演的理解和感悟,这些年的积累肯定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他也曾羡慕身边那些学富五车、可以心无旁骛沉浸在专业研究里的人,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像个“暴发户”。这种“自惭形秽”也逐渐淡了。“后来我才明白,他们让我感动的是一种心态。他们没有那种焦虑,就是能自在地学习和生活。这种‘自在’,不一定需要某种定义。”

11

胡歌

他坦然,如果一年看不了一百本书,那么吃透十本也是充实的收获。从三十岁走向四十岁的这一路,他也会时不时想一想“未来”。“未来人生的路会越走越宽还是越走越窄?我的想法也许不能代表大多数人,但我自己觉得很难越走越宽,因为生活里有许多现实的问题要去面对,年轻的时候有更多的选择,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有各种束缚和牵绊。”

听起来残酷,但胡歌觉得事物终究有其两面性。“与此同时,你精神上的选择可能会越来越自由和宽广。”他特别享受一个人开车跑长途,曾经从上海一路开到西安、再到西宁和格尔木,横跨中国的东西。“我的性格还是不怎么擅长社交,开车的时候可以很专注。”一路上他可以和自己聊些有的没的,觉得孤独了,就打开电台,随意搜索当地的节目。“听当地的方言,当地的家长里短。”

“哪怕我绝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城市里,但我总是觉得,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再一次远行,去往一个更梦幻的地方。”

 

摄影:范欣 / 创意、策划:王晓白 / 形象:王昊 / 化妆、发型:姜洁 / 采访、撰文:李冰清

推荐 EDITORS PICKS
热点 MOST POPUL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