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泡沫
拒绝长大的少年
去年底，根据日本经典动漫《棋魂》改编的同名网剧播出，网友的情绪也随着剧情的推动跌宕起伏，从一开始根本不信漫改能成功的大肆吐槽，到渐入佳境后的“真香”现场—这一切，都被《棋魂》的总编剧卓越泡沫实时感知着。
虽然播出期间他也因为读到弹幕或微博评论里观众的质疑，每每想出手解释，但看到豆瓣评分最终定格在非常不错的8.7 时，又觉得一切值得，甚至很多原著粉堪称“列文虎克”级别的考据也都是爱之深的表现。“我是先看了原著之后，特别想做这个项目，所以实际上我也算是一个原著粉。”这几年有不少日漫改编的国产剧集，这些IP 自带的粉丝基础是把双刃剑，怎么能避免“水土不服”这个问题，伴随着卓越泡沫那三年的剧本创作全过程。
其实抛开一切技巧层面的问题，自己就像个日本动漫里的热血大男孩儿，或许是卓越泡沫能胜任这个任务的先决条件：“我每天早上先在屋子里转一转，听一听电音版《魂斗罗》这种比较燃的音乐，做一下心理斗争，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工作。”哪怕在创作《棋魂》之前已经通过《你好，旧时光》这部代表作在行业里拥有了姓名，他给自己的定义依然是“没长大的小孩儿”，会用幼稚、中二这些词来形容自己，然后再带着团队里四个跟自己一样，或是刚走出校园没多久、或是依然对校园充满留恋的编剧，一起来面对《棋魂》这个时刻都能唤醒少年感的故事。
卓越泡沫
仔细看《棋魂》，会发现这些“少年感”毫无痕迹地融入在全剧各个角落，很多时候，这甚至成了卓越泡沫的思维方式，四两拨千斤地就帮他解决了漫改剧最容易尴尬的“接地气”这个难题。比如有句名台词“如果你执意追逐我的幻影，迟早会被真正的我打败的”，这句话在原著里出现再自然不过，就是我们看动漫时所向往的热血少年的表达方式，但当它出现在时代背景是21世纪初的国产剧里，就完全不像是任何一个角色在真实生活中能说出的话了。“所以我们铺垫了在网吧玩游戏的戏份，小光说完这句话之后，小亮可以补一句‘你这是游戏玩儿多了吧’，就把这种中二的感觉圆了一下。”
他还喜欢在剧本里加入一些被自己称为“编剧恶趣味”的彩蛋。“比如有一段是小光让爷爷冒充褚嬴，想反讽一下，干脆就让他爷爷叫‘时铭志’，实名制的谐音。”甚至不只是这种有趣好笑的，就像小光给褚嬴设计的网络签名叫“你是我的眼”，到最后成了观众感情大爆发的哭点，因为“在围棋里，眼就是命，有眼才能活”。这些并没有破坏原著故事线的彩蛋，原本是卓越泡沫忍不住想跟观众做点儿小游戏，“因为漫长的剧本创作过程实在太乏味了”，没想到成片之后变成了观众的寻宝线索。再加上剧中角色的名字也都大有深意，比如时光和俞亮寓意“一时俞亮”，大老师和扳老师的由来是围棋术语“大猪嘴”和“扳点杀”……在保留了原著名场面、名台词的基础上，这些看似点缀的创意成了架在中国观众与日本动漫之间的桥，既没断了跟原有故事的血脉相连，又不让剧集过于悬浮、生搬硬套。
尤其是一些比原著更丰满的配角，甚至成了卓越泡沫自己最偏爱的角色：“我可能更偏爱大老师和扳老师这种老年CP，还有方绪和白川，包括《你好，旧时光》里的潘主任和武文陆……每个配角都非常丰满，观众会不自觉地想去看他们的互动，这些都是非常有特色的内容，也会延续到我们之后的剧里。”
卓越泡沫
“留下一个作品再走”
每一次剧集播出，听观众的看法，然后把这些意见留到下部剧去改正或发扬，也是卓越泡沫在创作时一直延续的习惯。“观众在用真情实感追剧的时候，到最后其实已经不是一个观众了，而是一个创作者。当你写完之后，他也会看和思考，但他可能还有一种感觉是抗拒我们的结局，会想如果是自己来写，演到这里应该什么样？”还有一些一边追剧一边“骂”的原著粉，虽然评价不一定完全正面，但他们的锲而不舍，在卓越泡沫看来也是另一种支持：“他们会一直追到最后36 集，我还是挺感动的，哪怕评价不好，但我的东西你原原本本这么细致地看了一遍，我还能苛求什么？只能说很高兴，谢谢你的观看。”
这样宽容对待评论的底气，大概是因为卓越泡沫第一部正式播出的作品，就是网络评价颇高的《你好，旧时光》。“第一部作品就有很好的口碑，所以没有适应的过程，不会说我的作品写完了就开心、播出了就开心，而是直接到了我得做出一个精品才开心。”
其实在那之前，他也不是毫无经验地入行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从2011 年被小糖人传媒老板、《棋魂》总制片人朱振华发掘，鼓励他从网文作者转型当编剧，到2012 年来到北京正式开始写剧本，再到2017 年《你好，旧时光》播出，这期间的几年，写的戏因为各种原因夭折，卓越泡沫也不是没有动摇过。“一开始带着小说作者的骄傲，信心满满地来，觉得只要是自己写的东西，那就是最棒的，去听讲座都是要发现他们讲的哪里不对。
然后到后来这几年，就觉得别人说得都对了，才发现讲的都是干货，哪怕是形而上的东西也要记下来，因为这些都是大家沉淀下来的。”但哪怕是在最灰暗的那段时间，就算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作品到底能不能得见天日，他也始终把一个具体的目标摆在眼前：“我要在北京留下一个作品再走。”然后就有了《你好，旧时光》和《棋魂》，他和作品一起留下来，不用走了。
卓越泡沫
站在现在还算立住了的职业定位上，回过头再去看自己一路写下来这几年，卓越泡沫觉得最有满足感的，其实并不是某一部具体的作品，而是这份没停过一天的坚持。“吸引我的，是我每一天都没有虚度，我几乎每一天写的东西里，都有自己特别得意的部分存在，而不是今天我又写了一天平庸的文字。”
虽然为了这样追求意义的创作，他也不可避免地偶尔把自己逼向死角。“是在跟自己的性格做对抗，有时候会把性格推向一个极端，对抗越来越强烈。”很多艺术创作者都有个通病，就是台上耀眼、台下沉默，卓越泡沫虽然不用上台，但也与这样的问题共存着，比如虽然能在剧本里写出不少富有幽默感的“话痨”，但他自己却因为长时间写作，生活中并不怎么跟别人交流。“我甚至在打车的时候，会刻意地跟司机多说几句，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人聊天了。”同样是表达，但敏感如职业编剧，会清楚地界定文字和语言的不同，“我一直在用笔头的东西弥补口头的东西”。
“做编剧，首先就要找到自己的长板，然后再去弥补短板。”—在卓越泡沫心里，口头交流就是自己的短板，甚至直言接受采访前还会紧张—但他也清晰地始终知道自己的长板所在：“可能是写小说时候积累下来的，心里边还是有那种作者洋洋洒洒的浪漫、飘逸、极致感。”这种浪漫不一定狭义得只能被用来形容爱情，包括《棋魂》里那些少年心气、矢志不渝，在延续经典的基础上为它赋予自己浪漫的理解，或许才是让观众早就知道了故事情节后，还愿意从头追到尾的魅力所在。
监制：张婧璇 Coco / 摄影：FanRan 范然 / 视觉统筹：Timmy / 执行：薛冰清BK / 形象：梓子 / 采访 & 撰文：张凡 / 妆发：eva@ 旭辉造型 / 制片：廉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