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
镜头外的周迅在想什么?
植物为什么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动物为什么是那个样子啊?眼前放着的这杯可乐,玻璃是怎么来的?杯子是哪儿做的?卖多少钱?
这些日常里的细枝末节,都会引起她的兴趣。她喜欢看Discovery 打发时间,“科学啊,物理啊,会想知道,”但她又会说,“我没有非常强烈的求知欲。”她自认没有对某一个问题刨根问底的执念,好奇心是分散在整个宇宙里的,哪一个问题都新鲜,她随时随地突发奇想,就能进入求知状态。
周迅
做演员以来,她的每个角色都拥有着截然不同的灵魂。对她而言,那也是好奇心分散的一种选择—“不是说我不挑,只是这些我都不拒绝,我就是试图让自己多去接触、去感受这个过程。”每个角色都像拼图的一角,单拿出来,都能看到周迅身上的某一个切面;但全加起来,才能说是真看见了立体的周迅,少了哪种都不完整,都是对鲜活的周迅缺少想象力。
“随性”,周迅的很多朋友都这样形容她。没有任何勉强,也就没有透支,不让生活成为消耗,是她喜欢过的日子。虽然她开始试着走出舒适圈,寻一个新鲜的角度,去看生活的另一面现在是什么模样。但她依旧保留着属于自我的那一份本真、纯粹和自由。
这是特属于周迅的、成熟的孩子气。
周迅
等待戈多
时间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生活始终在无休止的等待中循环往复。爱尔兰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在《等待戈多》里营造出这样一种感觉,一种与传统戏剧背道而驰的感觉,没有开端,没有发展,没有高潮,也没有结束。每一个人都在探索中等待,在等待中探索,等待自己的每一个Godot。
周迅用接地气的“农民种庄稼”来形容演戏—一切都需要讲究风调雨顺,地利人和。
演员是个被动的职业,但在周迅的言语体系里,它终于成了一个具象的画面,“可能今年雨水好,你的果子就大。可能今年干旱,你的米粮就没了着落。”
她做演员近三十年了,在外界看来,她是站在这个行业的顶尖位置的人。纵使如此,周迅也依然像是那个等待戈多的人,等待一个好的剧本,在当下的环境里,创作一个角色形象和作品出来。
如果自己不适合当下的环境,没有精彩的剧本去演呢?“那我们就做做别的。”在周迅眼里,这不是守株待兔,不需要抛开别的一切死等,环境总会时过境迁,如果当下并不适合去做(一件事情),那不如用这些时间先做些别的,“不是说要等着,而是当大环境中出现某种新东西了,可能突然就合适了。”
周迅
她尝试过类型多种多样的作品,有成熟工整的商业片,也有凸显导演、主创团队或剧本色彩的原创电影,甚至还有献礼片。在周迅心里,这些都是外界所赋予的标签而已,“都是外壳的问题,区别还是角色本身!”
主演新作品《侍神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本身就挺喜欢这种魔魔幻幻的东西”;《第十一回》则满足了她对现实题材的兴趣,“我越来越想要去演非常非常普通且真实的人物。”至于武侠风的《诗眼倦天涯》,导演徐浩峰一向擅长勾勒江湖的诗意与侠情,这恰好又为周迅演绎的角色图纸添上了新的色彩,“那又是另外一种有非常强烈的美学立面的人物。”
顺势而为,除了如此,周迅还尝试用更开阔的方式去投入其中:今年1月底刚刚上映的《武汉日夜》是一部纪录电影,不需要演员去饰演角色,但周迅为电影献唱了主题曲。她在谈话间非常主动地推荐:“这是纪录片,这是真的!这是在最核心的地方看到的画面啊!”
波动难料的2020年,“不确定性”在生活中的比重变得更加明显。在一个不确定的环境里,持续等待,这不是一件易事。好在她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能够将不确定的因素变成一种值得尝试的新鲜事。
这是戈多会出现的意义。
周迅
亲近日常
年少时,跌跌撞撞不停奔赴向前,好好想想似乎也没有特定的一个目标,但印象里一直奔跑着奔跑着;长大以后才发现,那些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日常,也蕴含着很多很多丰富的“养分”。
这几年,周迅和日常靠得更近了。
做演员的这么些年,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她是难以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的。“不是说我是明星就怎么怎么着的,而是说大家熟悉你这张脸,那面对面的时候,大家肯定会对你特别好、特别关注,那这就不是一个特别真实的呈现。”她习惯了让自己宅在熟悉的范围内,要么住在剧组,要么自己在家看纪录片;就算是很偶然地认识个圈外朋友,必然也是由圈内朋友引荐的—可如果想做个能真实演绎各种角色的演员,就该见识足够喧哗的家门外的世界。
过去一年,她已经不只是通过别人拍摄的视角去了解世界,还开始学着自己走出家门,去看更本真的生活。“现在大家不都戴着口罩嘛,我再戴个帽子,不说话,就是去看。”
周迅
这是她选择的,“别的”生活。在周迅的定义里,“别的”的范围,甚至比表演这件她最熟悉的事还宽泛很多。“多看片子,多看书,就是让自己吸收营养。”甚至不仅这些“输入型”的动作,就算是最普通的生活和她习以为常的爱好,也都是在不拍戏时陪伴她的绝佳出口。
从《向往的生活》,到《乐队的夏天》,再到《很高兴认识你》,周迅在2020年难得地参与到了几个不同类型的综艺中;区别于以往作为演员,随着电影中角色所呈现的、周迅不同角度的凌厉感,在这些综艺的镜头里,她展现的则是全然不同的放松状态—之前总在各种采访报道或剪辑片段里,看到周迅身边的朋友用“随性”这样的字眼形容她,现在这些综艺一下子成了源源不断的素材,让观众可以亲眼看到她生活里的状态。“这些就是我喜欢过的日子啊!”没有任何勉强,一切都在舒适区,也就没有透支,不会让生活成为消耗。
“别的”生活成了周迅的养分,她让自己随时都能浸润其中,不声不响地,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丰盈一点儿。
现在,她喜欢亲近日常、观察日常。这也是她在《屠呦呦》拍摄期间,张颂文分享给她的,演员观察生活的另一种方式。“去到一座新的城市,我就问别人哪儿人最多,我就去哪儿。”可能是杭州的大排档,也可能是在长沙的闹市区,如果在过去的一年里,有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见到过像周迅的人,那很可能真的就是周迅。
只不过别打扰她,在那个时刻,她正在默然地观察着这好不容易把焦点从她身上移开的世界。这些是小时候的她最熟悉的环境,她从来没有脱离过这样的生活,只不过终于寻到了一个新鲜的角度,去扭过头来,看看生活的另一面现在是什么模样。
周迅
“双生”的家人
人与人亲密关系的神奇之处,好像就在于:它有时像是命运既定的羁绊与牵缠,有时又像是偶然际遇巧合后的彼此滋长;当看似没有“关系”的两个人,相识相知并经历了彼此人生中大半的成长过程,他们的默契和亲密程度,有时甚至超过一般的兄弟姐妹,成为彼此“双生”般存在的家人。
一个精灵般存在的人,在朋友的眼睛里,是需要用心保护的。
从出道起,陈坤就是周迅的朋友。他们是拍戏时的好搭档,这几年一起做公司、办学堂,戏外也一起工作。“我们是非常幸运的,到了这个阶段和阅历,你想要做个什么事,大概率是能够实现的。”成了大家眼前的“熟脸”,虽然难免会有一些不便,但周迅并没沉溺在“凡尔赛式”的哀叹里。恰恰相反,她特别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幸运,并且愿意用它去做些力所能及的突破:“有这个能力,想要去做又做得到的话,那就去做呗!”
和陈坤一起做山下学堂,就是“想做就做”的一次尝试。“山下的孩子都以表演为理想,我们当然希望能培养出有态度的表演人才,也希望山下能成为他们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 艰难的2020年,他们的学堂也没有停滞。支撑他们走过这份“不容易”的,除了内心对表演的信念,还有两个人积攒多年的对彼此无条件的信任。
“我俩挺像的!” 双胞胎似的两个朋友,共通的一面是“坦白”,“我们都是比较坦白的人,好也坦白,不好也坦白,我们都说的。” 不同的是,她觉得陈坤是个比自己理性很多的人,各种繁琐的事情都是陈坤在面对,“我是做不了这些事的。一山不能有两个老虎,正好我也不会,还不用强迫自己往后退!”
《侍神令》里的两人,一起并肩成长,一起打怪杀妖;戏外的两人,经历了彼此人生中大半的成长过程,相比于惺惺相惜的职业盟友,现在的他们更像是“双生”般存在的家人—不用刻意热络寒暄,也无须计较得失,是很自然的、舒适的相互关系。
默契,意味着他们甚至都不必为某一件事而坐下来认真地讨论、划清分工,“我们认识快三十年了,他很清楚我能做什么、会做什么。”
在这样的信任里,她可以自由地、自在地,成为周迅。
摄影:陈漫 / 策划 & 统筹:刘阿三 / 视觉统筹 & 形象:滕雪菲 / 编辑:姚金纳 / 采访:张凡 / 撰文:张凡、星黛露 / 化妆:鑫淼(CHANEL 特约彩妆师)/ 美甲:陈一 / 发型:张凡BON / 制片:徐莎莉娅 / 置景美术:M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