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德云社青年相声演员)
相声演员应该与观众平视
“人生能做到良其实就不错”
周九良,1994年生于江苏南京。十几岁时就进入“德云传习社”学习基本功,后成为德云社九字科学员,搭档孟鹤堂,“德云斗笑社”参赛选手。
周九良
很多人觉得我这人太老成,觉得我性格稳重,新媒体写什么“周九良性子沉稳,之后一定能成大事”。哪有这么夸张?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主要因为我是个慢性子,就是“拖拉”,我知道我自己有这个毛病,所以我就提醒自己尽量往前赶。但性格这个东西很难改变,有急性子就有我们慢性子。加上我是个捧哏演员,就显得更不争不抢了。
我15岁那年就考上了“德云传习社”,就是德云社自己开的教给年轻演员学习曲艺基础知识的学校。我在那儿开始接触相声,有老师教给我们学习京韵大鼓、学三弦、学河北梆子、学京剧、还学形体表演等等。很多人对我们这一行有误会,其实学相声并不是一上来就直接来俩挺逗乐的孩子在舞台上对着说,上台之前要在私底下学很多附加的东西。
捧哏就是我的爱好。捧逗之间的关系往俗了说,就是红花与绿叶之间的关系。你看我刚才说我懒对吧?但我理解的这个“懒”是我生活上的,你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从来不打网游或者玩游戏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宅着。我说的这个“懒”可不是不学习,不练功,是尽量少说废话,也不要太争名夺利。捧哏捧得恰到好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不是你要笑得不行了来逗别人笑。你要是真有本事,板着脸,一句话,把台下人都逗乐了,那才算牛呢。
其实我有时候自己琢磨,师父给我取的这名字挺有意思的,九字是辈分,按照云鹤九霄这么排下来的,相互之间都是师兄弟的关系,辈分是为了证明你的入学时间。但是“良”这个字本身就挺有意思的。你想想看,良,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就是说我这个人资质平平,但比一般人强点儿,算是中等偏上,就叫良。师父对我有这个希望,这跟我对自己的要求也差不多。
相声这一行,能做到“优”的演员凤毛麟角,我愿意按照“优”来努力。但人生这种事哪有十全十美的?不是偷懒,而是更容易知足,也不愿意难为自己所以有时候我就想,我能做到良已经算是运气不错。
这一路走下来,我挺感谢我的搭档孟老师(孟鹤堂),他是个很有质感的好演员,爱钻研,好学习。我俩前两年在东方卫视的《相声有新人》里得了个冠军,那时候就感觉彼此都很有默契。搭在一起俩人都能发挥所长。有时候泡在一起去研究段子的时候,感觉真的能研究出来点儿什么东西,打磨的过程中也会增进彼此的了解,两个人也更容易彼此认同。
孟鹤堂、周九良
2020年年初赶上疫情,基本上演出都没了,我们一帮人在家里只能琢磨段子或者天天练练嘴皮子,没法上台都憋得慌。后来《德云斗笑社》综艺开始录了,这是德云社的第一档综艺。我没想到师父能带着我一起去,那么多师兄弟呢,有这份殊荣我很骄傲。高兴完了冷静下来,我又感觉到不小的压力,其实每期节目都需要真刀实枪地表演节目,这个马虎不来,节目录制就这一两天的时间,你必须马上拿出节目来,这很考验一对搭档的默契,俩人得心往一块想劲儿往一处使,而且你手里得“有活儿”(相声行业名词,指有现成段子),录综艺很考验人的反应能力,需要演员有非常好的基本功和心理素质,那时候我就想,自己拼了命也得往上上,我自己丢人都不要紧,但别影响搭档,也不能让师父对我失望啊对不对?
慢性子说的是性格,就是不着急,说好听了叫“稳当”。相声这行还真不是一个着急就能做好的事儿,我还是觉得多磨一磨,趁着年轻让自己多学点儿什么比较好。现在着急往前赶,着急一夜成名,着急讨好观众,都不太合适。
我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遇到事儿也不争不抢,不慌不忙。我对未来没有特别宏大的计划,上学那会儿就有老师总问我们,说“你们以后想要做什么呀”“你的理想是什么呀”,我也特认真地写,但后来发现,多半没用,想得再好也不会凡事尽如愿,你能做的就是给自己大概规划一条路。从进德云社那天,其实我的路已经基本上想好了,就是现阶段做个好演员就行了,别走歪喽别走岔喽,中间发生的事儿不可能事事预料到,走走停停看看风景也挺好。
逗笑观众这件事讲究水到渠成,你的包袱抖响了,自然有掌声笑声,这种东西你硬要是要不来的。其实每个站在台上的演员都明白,观众的成长经历和生活轨迹不同,笑点也会不一样。
好演员一定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一定不是备好了段子上台照着词儿一背就行。
我师父说,对待观众要平等,俯视观众,觉得人家是来朝拜艺术的,这种心态注定你没法与观众的情绪感同身受;你仰视观众,讨好观众也是不对的,一次两次可能观众觉得挺受重视的,但时间长了,观众会觉得烦。最好的办法是与观众平视,演员可以自嘲,也可以讲身边人的故事打趣,这会让观众更有代入感。这个尺寸火候,差一点儿都不行。
尚九熙(毕业于北京服装学院的青年相声演员)
能让观众都笑起来的一定是高级货
“说相声其实是个时髦事儿”
德云社九字科学员,北京服装学院毕业,学艺5年。
尚九熙
我很早就开始听师父的相声了,我是个美术生,最早听相声还在画室,画画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儿,经常一坐就要坐三四个小时,所以我们那会儿都会选择听相声。后来毕业正赶上有机会去实习,说可以先去德云社做实习生,我本来就对这行挺好奇的,没怎么犹豫就去了。工作没多久赶上九字科招生,我就去面试了,后面的事儿你们就都知道了。
我过去的同学里好像就我干了这行,很多在外企,很多也还在做设计做艺术,其实艺术生挺苦的,就业选择不多,需要特别特别热爱才能坚持下去。
这几年还好一些,早些年一提到传统曲艺,提到相声演员,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应该是年纪大的人才听这个,应该是俩老头儿站在台上说段子,实际上这是不对的。现在很多相声演员都是年轻人,85后90后都不少。传统与时尚也并不矛盾,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人们越来越需要喜剧,相声的受众群体也在变化,早些年是男观众居多,年纪也比较大,喜欢听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的几个段子。这几年相声的表演形式也在变化,听相声也成了时髦的事儿,现在我们德云社的很多观众都是女孩,年纪也不大,她们会带着自己的朋友一起来。所以你看,说相声跟听相声都是时尚的事儿,多好。
把多种曲艺形式融入相声这事有点儿像是时尚圈的“联名款”,在消费者的概念里,每个品牌都有它们自己独一无二的标签跟特质,是别的品牌没法取代的,跨界联名其实是个很酷的事儿,可以让两个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关系的品牌联合起来,带给大家耳目一新的感觉。演员“破圈儿”也是这么回事,比如说别人的概念里,上台说相声才是相声演员应该有的样子,但他们也是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爱好,除了传统曲艺,他们可能也擅长唱歌,可能长得也还不错,要允许他们进行多种多样的艺术尝试,这其实挺酷的。
我喜欢相声是因为觉得它是个好东西,可以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魅力依然不减,可以让所有人都快乐的东西一定是个高级货。而且在这行里,你会觉得你就像一块海绵,可以一直吸收水分,可以一直学习,这太神奇了。
师父在我眼里是一个聪慧绝伦、思维敏锐的艺术家。于大爷是一个洒脱自由,具有一定的自洽精神的人。很多人说他俩特别搭,其实有很多原因是因为两个人和而不同,对艺术的要求差不多,但两个人性格又各有特色。
在德云社好几年了,越来越觉得真的要重视每一场演出。反复带有进取思维的演绎输出,一定会带来生活和工作中的质变。
尚九熙
我们经常团队一起行动,一起跑演出,一起对词儿,一起搞创作。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师兄弟之间接触自然就多一些。我挺喜欢跟师兄弟们探讨作品的处理和创作上的可能性。私下可能和杨九郎走得近一些,总一起遛街逛店,聊聊时尚单品,我俩还挺合拍。
现在龙字科开始招生了,这是好事。作为过来人,我是想建议师弟们真的要谨慎入行,不要觉得这是个出名的行业。市场虽热,但永远不要忘记内核输出。好好钻研业务,路才能走得更长久,脚步才能更夯实。我经常进行自我分析,有时候检讨自己,优势劣势都会反思。经常觉得自己不太完美:觉得自己抗压能力不足,周围因素对演出状态影响很大。我的优点长处就是学习和吸收能力很快,思维比较跳脱。做这行嘛,脑子活泛挺有必要的。
一辈子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其实是个特别让人肃然起敬的事,努力吧,起码现在在路上就是好的。我不觉得相声里捧哏和逗哏有高低之分。二者在台上的比重虽分主次,但缺一不可。没逗哏无灵魂,没捧哏不鲜活。俩人认可度契合点高,作品才能相得益彰。
若干年前,我喜爱的潮流文化和hip-hop是亚文化领域,时至今日这些风格已经和主流时尚界模糊化。随波逐流能得到即时回馈,但永远改变不了未来格局。不能完全做到我行我素,也总要有自己对待艺术的态度和坚持。
做到高级幽默感是很难的。在我看来,一个演员能带有一定深度,或讽刺或自嘲,或共鸣性极强的表演,能在人欢笑之余引发思考和回味的幽默形式就算高级幽默了。
目前国内的喜剧发展飞快。自媒体时代下喜剧形式百花齐放,但是作品传唱的生命周期越来越短,不知道是人们生活节奏加快了,还是创作难度提高了。但还能看到很多人在很努力地在做喜剧,这个现状就是一个良性状态。
摄影:张亮/采访 & 撰文:Apollo /化妆 & 发型: Shailen、亚楠/统筹 & 编辑:暖小团 / 服装造型:傲寒/助理:倪斌国、Xiaoyu /场地提供:湖广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