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恺
一千个人眼里会有一千个郑恺,综艺节目里不惜力的“小猎豹”,青春喜剧里懒散善良热爱生活的花样男子,甚至是那个被以讹传讹多年的富二代身份,很多看似真实实际是被曲解的,就像戏剧中扮上了装扮后让一个人变成了别人臆想中的样子。现实需要考究,戏剧总是夸张。抹去浮夸,当他一袭便装坐在你面前时,一个怀揣着表演热血梦想的憋着干点大事儿的演员,一个初为人父的大男孩便渐渐浮出水面。
晚上9点半,摄影棚外已经一片漆黑,化妆间内灯火通明,白色光线照亮每一个角落,甚至让人略微感到局促,结束了大半天拍摄的郑恺匆匆换回自己的衣服,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原貌。他说自己最近忙的事情真的是比较多,“做了两部戏,过程漫长,过程蛮艰辛的”。
很快就明白了他要“做”戏的由来。市场上流行的戏挺像应季的水果,到了一段时间,大概都是那几个品种。他选择自己去建立一套小的生态系统,“希望能做下来,积累点儿经验,留下一套自己的班底,以后还能运行下去”。
做戏,更确切地说是他个人牵头开发项目,一开始并没有预期到会发生那么多的“挫折”,“有了主意就开始攒,出故事,写剧本,找条件来拍,再剪辑修改过审,直至上映”,理想主义者感性的行事风格,不会考虑得太过缜密周全,碰上事也不会慌乱。郑恺把自己逼到一个team leader的身份上,成了或许能给未来打下一份可以长久营生的事业,让自己过得更自在一点儿,也让身边的人可以尽其所长。
圈儿里面,选了这条路的人并不少,走上这条路的成功者也为自己多赢取了一个导演的身份属性,徐峥导演,吴京导演,大鹏导演,沈腾导演,成功者留下作品,一个接着一个。“我还没把自己归为导演,因为能力上真的是有不少欠缺”,不做导演根本还是郑恺有着自己的执念——想保持着自己的纯粹演员身份。表演这件大事儿在完成度上给他留下了太多的“残念”,出席电影节的时候,他更希望自己是以一个简单的演员身份。
很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在乎这个纯粹演员的身份“, 我打个比方,演员算是技术工作的一种,演员就像车手,自认为车技还不错,还有挺大上升空间,会放弃赛道吗?在包房里指挥车手跑圈,进站换胎加油那是车队老板才干的事,我还是选择下场跑圈,有天真比不了了我再出赛道也无妨。”
郑恺
有段时间里,几档热度超高的综艺节目让郑恺活力无限的人设深入人心,“小猎豹”这个绰号很是贴切,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在“奔跑”的时候很清楚自己要在什么时候要发力,在什么时候蓄力,单纯从这一面看,猎豹实至名归。
年少轻狂时,他也有一段短暂的什么工作都接的成长阶段,那个时候“偃旗息鼓”四个字在郑恺的私人字典被完全地抠去了,永远是冲,不会太顾及前进的方向。慢慢的,生活有了侧重,工作开始了更多的思索和考量,“合适自己的多来一点儿,不合适的接了也就是去玩玩吧”。毕业至今,郑恺从来没让自己停顿,不管什么时候去关注他,都会发现他始终在一份或是几份工作里,这也成了他的习惯:闲下来怕自己就此开始犯懒,怕一旦停下来再起跑就难了,“忙乎着忙乎着就能碰上个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事情”。选择了做这个行业也是选择了一类高风险,“总得让自己在桌儿上,不在桌上的时间稍微一久就OUT了,就出局了”。
把生活过得更纯粹会舒服很多,这是时间馈赠给男人的生活体验。追求纯粹是个修炼的过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有立地成佛的本事,那就修炼。修炼可以慢慢地抹去浮夸,把自己变回本来的样子”。郑恺讲的是种对生活的掌控力,“能够不再为了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而奔忙,尽量把自己的兴趣变成工作就很牛了,现在我还在追求理想境界的跑道上”。
他聊沈腾,每年贺岁档必然出手的沈腾导演,略微会让郑恺有点儿羡慕,但郑恺的追求又有所不同。郑恺不做导演,是做戏团队里最大的那个领导,这个领导截止目前为止做到的最让自己感到骄傲的部分是绝不会因为现实压力做出任何的妥协,绝不降低自己做事的标准。“我开始筹备拍那两部戏的时候就是瞄准了网台的黄金档,现在就差最后那两下了,目标还是网台的黄金档,不忘初心呗。”中间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外行人不会真切体会到业内人的感受,“曾经有太多的稍微退让就可以海阔天空的机会,比方说牺牲一点儿变成一部纯网剧,我们都选择了不退,不妥协。”坚持的背后是郑恺觉得自己能干成,那就选择一直挺着。
郑恺身上有一点儿大男生的固执。事儿做大了,身边一起的人越来越多,还有更多双看着他的眼睛,他心里清楚,自己即便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势必会影响很多人,不想让大家失望成了他心头要考虑的一个问题。问他是不是真感受到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痛苦”时,他腼腆地笑了。
“去综艺节目是种调剂,去玩,去闹,去游戏。不会参加表演题材的综艺,表演对我来说是件特别神圣的事情,我只接受这样的邀约:来郑恺,我们拍一部好戏。”
郑恺
演员真的只能演戏吗?
没必要。
回答这个问题并不表示郑恺在给自己的“不务正业”做个什么解释。试水潮牌,挑战餐饮,郑恺做的时候都十分硬气,理直气壮。保持演员身份不意味着他就必须墨守着职业的疆界。“在本行之外拓宽一点儿人生的范围,不要让自己矫枉过正”。生活资源慢慢积累增加不就是要学会转化和利用吗?更何况是对一切新事物都充满好奇心的郑恺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会影响演戏时的投入和我的表演水准”,这一条才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界线。
从在上戏读书开始,时间累积,对待演戏,郑恺更像是个熟练的工人,身处其中,身体会自然而然进入角色。他毕业之后立刻进到了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做演员。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建团于1995年,是由原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和上海青年话剧团两个曾在上海极负盛名的话剧表演团体合并而成。郑恺说艺术中心的风气一直都特别的传统,有规矩,较真儿。该认真的时候就必须认真,带妆不送票,带妆不接受采访是风气,没人教,做了就感觉不对。“我带着人物的装扮来回答问题,那个状态下我到底是谁?是郑恺还是角色?演话剧的人特别在意自己正在哪一个形象里面,很多外行人不懂,这不是什么臭毛病,这是行业里的老规矩。”
他正在亲力亲为的两部戏,一部是警匪片,“公安题材,打打杀杀子弹漫天飞”;另一部是体育题材,“我演的角色要经历前后40斤的体重变化”,除去项目的总负责人之外,这个酷爱演戏的男人仔自然当仁不让亲自出演。苦,不必多说,演员的分内之事。他记得在拍摄的日子里成天都在开玩笑:下一部我们是不是来个轻松点儿的。大家其实心知肚明,真的做成了,下一部戏就能谈到更好的合作伙伴,“可以更容易地去做点儿更大的事儿”。
这个从小看着好莱坞式影片长大的孩子从来不掩饰对表演的企图心,时过境迁,“现在我们也能接触到更多题材,完成更加恢宏场面的制作了”,水涨船高,郑恺对表演的企图心也从自我实现延伸到了周遭,“肯定是希望自己的事业有个质变”。回到那个车手的比喻语境之中,这个“车手”的心里早已了拥有了一支未来车队的雏形,他形容自己目前牵头拍剧的工作就是在组建自己的车队,事无巨细,“把零件组装起来,车就可以跑了,把团队搭建起来,车队就能开始运营”。野心昭然若揭。
“ 假如在做事的每个环节上都有最专业的人士来帮你,一定会进行得顺利”,但大多数时候现实骨感,身兼演员和总经理双重身份的郑恺遇到的麻烦也很容易理解,“预算会直接教会你怎么来勤俭持家地完成一个宏大的场面”。他不诉苦,不多说,但明晰地记录下了每一次的问题和教训,“对我对大家这都叫作经验”。
再次来拷问他专注做一个纯粹的演员和“不务正业”式的工作精选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郑恺直接“坦白”:我要预备和积累一些自己的隐藏技能。
可以在当下的年龄段干自己喜欢的事,是每个男人美好的诉求。“我也是,毕竟小鲜肉的红利我在那个年代也是享受过的。”
郑恺
郑恺是伴随粉丝一同成长起来的演员,相对于初代接触粉丝的前辈和沉溺于追随者海洋的后浪演员们,这一代演员和周遭的声音相对和谐。郑恺说自己的追随者们还是相对保持了很多的理性,绝不是脑子一热就要去哈什么的那一类,“看到我的表演,收到我的新闻,是能挺客观地给出反馈的”。他也会组织和加入到生日会这样的“节目”里。如果换一种角度,郑恺接受到最多的声音来自家人。“他们是从一开始就无条件支持我的人”,无条件的支持里包含了在每次看到郑恺有所作为时立即给出一种直观的态度。鼓励或是批评源自纯粹的真诚,“家人以我为傲”。
2020年公平地给了所有“忙于”自己工作而疏于家庭的人一个回归的机会。郑恺把当爸爸这件事完成了,看得出这场人生重大的成长认证过程也让他做了不少的改变。
他给自己熟识的一位高定设计师朋友打电话,“喂,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稍微带点儿休闲特质的正装西服?”得到的瞬时反馈是,你根本就不像是那种人!郑恺只好一本正经地再做解释,“我就是想在自己女儿长大的时候能看到一个更帅气一点儿的背影,别老让她看我穿着个大T恤衫”。郑恺爸爸想在女儿眼里做个有趣的绅士。
当父亲是一个男人受迫式成长的良机。整个生活系统要被重建一番,家里房间的布局结构,车子的大小,甚至座位数都会做出调整。他是个在自己在乎的领域里特别事无巨细的人,不身临其境很难感受到他行事的力度。“我身边的朋友圈也变了,以前聊的不是今天要教给小朋友点儿什么,好在大家知道我是个对一切新事物都有无限好奇心的人,还都挺宽容我的变化。”
一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是他固执的坚持和一点点执拗,一个人为人处世的规矩大概率是出自万人万变的成长环境。“我记得以前在上表演课的时候,有个题目,18种方法穿过一堵墙。这个题实质上是在告诉我,该认真的事就一定要认真,撞了南墙也不该回头。撞不过去是可以翻的,翻不过去可以钻。人总是有办法,事儿不会死掉,死掉的只有脑子”。
郑恺
“别问我为什么喜欢做演员这样的问题,如果我还在大学里,我会告诉你做演员对我来说好有意思呀,现在我回答不来。”
“ 表演?你的宝剑是不该轻易出鞘的。”
策划: 吴炜/摄影: 王龙伟/采访、撰文: 小明/妆发:张宇(ONE MORE变画)/服装助理: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