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唯
“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自由自在的年轻人。”
“你看,”马思唯伸出他两条手臂,露出左右手腕的文身。
左边代表Higher Brothers( 海尔兄弟),他目前所在的说唱组合,中国说唱worldwide 的最好样本。右边代表郫县的那帮兄弟,“con,我们给自己起的名字,代表反抗。我们在郫县街头是最自由的一群,我们反抗一切。这个文身就代表那段时间,代表我们这群人的友谊。虽然现在大部分时间是跟Higher Brothers 在一起,在开拓事业,但这是成长过程中很重要的一段。”
中国说唱到了一个可以制造大众偶像的阶段,马思唯知道,现在的小孩儿说喜欢hip-hop,和他小时候喜欢的hip-hop,不是一个概念。那会儿,大家是在街头打篮球、半夜闹公园,一点儿一点儿为自己创造出来一个小世界,可以钻在里面,跳舞唱歌,谈天玩乐,判断彼此是否为同类人的标准之一,是“看到这个人就开心”。
从郫县到成都,到武汉、长沙,到国际舞台,到成为行业前辈,被综艺请去当导师,他的“街头世界”的范围越来越大,他在这个世界里自得其乐,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边界,让那乌托邦般的世界,持续绚丽着。
马思唯
喜欢的东西指向一个方向
出生长大都是在成都郫县,小时候听周杰伦和潘玮柏,或者黑眼豆豆,觉得歌中夹杂的rap 好酷;喜欢潘玮柏脚上那双纯白色的air force,喜欢那条背后有个大大的M的松垮裤子;也喜欢玩街头篮球的那群哥哥姐姐身上不在乎一切的劲儿。后来,马思唯才知道,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词:hip-hop。
他开始去网吧看街球视频、hip-hop 电影。比如美国rapper 歌手50 美分的半自传电影《要钱不要命》,从一个黑人小孩不知道父亲是谁、又失去了母亲说起,追踪着他在街头混出自己的地盘、组建家庭、找到父亲、为母亲报仇的轨迹,最后,走上舞台,在年轻观众的激情欢呼声中,传递自己、找到自己。
Hip-hop 就此成为马思唯生活的一部分,是他展开社交半径的核心。和兄弟们一起,穿着酷酷的衣服,“想怎么玩都可以,天天到处探险,半夜三更跑到公园。有球打就打打球,没球打就捣捣乱。”大家不在乎成绩好不好,不在乎有没有工作,也不在乎有没有钱,一天到晚无忧无虑。父母也习惯自己的小孩儿是这个状态,“因为他的生活就是围绕着你转的,你也不是突然变成这样,是一步步长大的。”
在成都上大学时,他做过很多兼职。
马思唯
“我都做过什么啊,”他掰着手指开始数,“我在超市卖过牙膏,我在超市卖过酒,我教过小孩画画,我在711 当过店员,我在杰克琼斯卖过衣服,还去帮人涂鸦画过墙,然后还跑酒吧唱过歌,在酒吧当过DJ,在装潢公司当过一星期设计,还发过传单。”
那些快速轮转的工作不可能在经济上带来很大提升,却能给他学习如何与社会相处的契机。
比如过年前去超市卖酒,品牌间的勾心斗角暗流涌动,客人进了超市,往哪个方向走,首先看到的是哪个牌子哪件商品,都暗藏着销售的心机。即便知道春节期间的销售可以带来一年中收入的大头,他原先也看不上其他销售的明争暗抢,心想:往那儿一站挡住别人牌子干什么呢?人爱买啥买啥,不要刻意去影响对方的判断。直到有一天,他去组长家拿东西,发现她就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还有个小女儿要养。那瞬间他把自己放到了组长的立场上,不体面的争夺背后,自有其驱动力。
他观察有钱人买东西和没钱的人买东西会有什么区别,观察卖东西的人对待不同人的态度分别,观察领导来巡场时员工的表现,也观察到,他需要干脏活儿累活儿,而另一个年龄跟他一样大的短工,因为是组长的侄子,就清闲得多。
这份工作以被辞退为结局。忙季一过,逮着他没去上班的一天把他开了,好少付淡季的工资。他能理解,没产生什么对不公的愤怒,毕竟“你也可以选择不干,没人逼你”。又每周末回一趟郫县,教小孩儿画画。跟小孩子随便开玩笑,无忧无虑,他觉得开心。
因为这些经历,他在写歌词的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不再只是学学别人。
“开窍了”,他说。
马思唯
营造无忧无虑的世界
他不喜欢独处,高兴了跟朋友在一块儿待着,不高兴了,也叫上朋友来家里一块儿待着,听他吐槽。
必须是家,家能让他觉得安全。他的世界泾渭分明,喜欢和不喜欢没有中间地带,安全和不安全也没有中间地带,一旦安全感没有得到充分保证,就会产生不安感,那是他最讨厌的一种感觉。
郫县结交的兄弟,现在仍是兄弟。一个现在教小孩儿打篮球,算延续了梦想;一个当了演员,跑龙套也开心。
在街上碰到粉丝,见得多了,他发现他们都是那种能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开个玩笑的人,明明也不认识,但就是能跟朋友一样舒舒服服地聊上两句,合不合影倒并不重要。他觉得这是吸引力法则,自己散发出什么样的能量,吸引来的粉丝也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能让人舒服,开头聊文身的那段话,发生在我们谈话刚开始的冷场时刻,他自然地起了个话头,好让谈话继续下去。
拍摄时也是,摄影师设置了一个演播室场景,找来服装助理坐在他对面扮演采访者。不认识的两个人要在镜头前假装聊得热络,助理有些不适应,羞赧一笑,还是马思唯找的话题:你养宠物吗?哦养狗啊,我也养狗。我也养过猫,两只,可是都跳楼了。唉,你什么星座?白羊?哦,我是狮子……
他有快速交朋友的能力,但好朋友还是那几个。因为,既然跟那几个人在一起觉得舒服,就要保护好那份舒适感。
还需要保护的,是无忧无虑的状态。
马思唯
他总是提到这个词。喜欢hip-hop 是因为无忧无虑,跟郫县兄弟在一块是无忧无虑,世界的街头文化本质没什么不同都是无忧无虑,孩子们最好的一点儿就是无忧无虑。
他不care 任何事情,唯一会让他担心的,是无法维持这样的无忧无虑。他有时会产生一种负罪感,“好像有人比我厉害了,好像有人出歌比我多了,我好像配不上这个称号了,就算别人没有这样认为,我自己心里有一点儿不安,就没办法无忧无虑。”应对的办法是,“我就要去做出一首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把这种负罪感打破,然后我就又开心我又好了”。
但,现实之中就没有什么是音乐也无法化解的吗?就真的没有再怎么想要积极也无法无忧无虑的时刻吗?
对这个问题,他的理解是:“我以前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但后来接触的东西越多,见的人越多,我发现每个人都有一个世界,所以我只需要把我的世界营造得无忧无虑就行了。我不去想烦心的事情,那会影响我的状态,但影响过后,又不能改变什么。开心就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他学过画画,画里有他另一个精神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的理想生活应该有向日葵,有太阳,有月亮,有星星,有船,还有海。他说得很快,几秒之内,这个世界就被涂抹出来,呈现在我面前,“很大、很深,还有一点儿神秘、自由的感觉,向日葵也很阳光。”
“那除了你之外,画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啊,和我一样的人会在里面,就像《数码宝贝》里那些能拥有数码宝贝的都是被选召的孩子一样,我们也都是被选召的孩子。”
编辑:孙菁Vivienne、爱丽丝 / 摄影:JulianSong / 造型:孙菁Vivienne / 发型:Dylan / 化妆:Anna / 制片:Bibo(软柿子) / 时装统筹:Kiara / 制片助理:Nini / 采访、撰文:否极 / 文字编辑: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