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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春 | 浪尖之上

2021-01-04 来源:时尚芭莎
王景春在等一个巨浪,让他能有时间借着巨大的推力,站上去,做几个漂亮的动作,实在过瘾。那些等待,疲惫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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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春

天性

王景春的记忆力好、容易动感情,他说这是老天给的。

幼年,父亲驻守在新疆阿勒泰红山嘴边防站。每当战友的任期结束、调离驻地,王景春就要陪着父亲经历一次别离。“我父亲的战友基本都与他年龄相当,所以孩子们跟我也差不多大,他们都是一家一起走,我们去送行。每次分别的画面都在我脑子里记着,比方我父母有没有哭,我动没动感情,我哭了吗?甚至有几个人的眼神至今还记得住。我认为自己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这些东西一直记得住。括后来到大学,以及人生中许多重要的拐点,那些很重要的情感的点、画面都在脑子里。”他回忆。

女儿似乎继承了王景春的善感。不久前,小姑娘瘪着嘴跟王景春讲她“特别难受”—外公的手因为受伤而流了血。王景春跟女儿说:“你可以哭,没问题,难受是你的一种情绪,而哭是你表达情绪的方式。你的情绪是因为你对外公的爱,他受伤了,你心疼。”王景春试图告诉女儿,人不该把情绪和情感对立起来:“情绪是情感的延续,不应该去把它控制住。”

“抛开演员这个职业身份,任何一个人,情绪都是可以被管理的,你可以想明白这个事情是怎么样,但情感是不能被规避掉的。面对情感的时候,你说我走开,我绝对不哭,我绝对不怎么样,刀砍不进,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对情感都迟钝了,那就是一个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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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春

在上海戏剧学院念书,除却在实质上扭转了王景春的命运,更为重要的是帮他不断拓展视野,从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表演观念以及审美。

他信任于创造力和想象力是演员这份职业不可或缺的部分。近些日子,“匠人精神”这个词出现在了他与朋友们的漫谈中。同样,这个词语亦在近些年被广泛应用于各行各业中。对此,王景春认为:单就表演这门专业,“匠人精神”意着重于专注与投入,这意味着他必须时刻投入于当下,且不断在专业能力上钻研、精进。

“演员害怕消耗感情干什么?演员就需要把感情放在每一个人物身上,不然你怎么可能去淋漓尽致地呈现?演员需要投入,真听实感以后,每次创造的是不一样的,不可能像做子一样每次都一样,很工整。掏太多(情感)不是应该的吗?演员就是把心拿出来给观众看的。我的观念是一定要掏出去的,这是我的职业,至于我怎么去调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我接到每一个角色,肯定要这样,没有办法,这是一个职业特性的问题。”王景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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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春

构成

王景春亦谈及自己职业生涯中的幸运。事实上,在大学备考阶段,通过海量的阅片和与启蒙老师的交流,王景春已然寻到了“路子”,至少是个入口。他说:“很多表演是靠悟,悟出来了你就知道了。用现在的话,就是对表演观念的认知问题,进入戏剧学院,老师从最基础的元素开始教,当知道了这些元素以后,你自己怎样思考,如何与实际的表演结合,听进去了,找到了,就记住了。”

“一幅摄影作品的好坏不在于构图,在于摄影。”

任何完整的事物都无法被拆解开的独立构成部分替代,人更是如此。从念大学的自排小品开始,王景春饰演过许多次警察,像片儿警、缉毒警、反扒民警,以及重案刑侦等。在刚杀青不久的新作《彷徨之刃》中,王景春的角色职业依旧是警察,但在他看来这并不是种重复。

轻减了十几斤体重,蓄起了二十几年来最长的头发,王景春成了生活在山城的梁军,也是俩人彼此靠近的方式之一。人们似乎总在警察这个职业身上试炼人性,或者提早为人物做出选择,因为有法律在前,不容质疑,于是答案可以简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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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春

“警察只是一个职业,但其实我关注的是这个职业背后的人。因为每个人不一样,有的人就特简单,黑与白,正与邪;有的人还会考虑一些更多的,比方说人性后面的事情,例如同情心,有一种对人的同情、关怀以及宽容。但我觉得最主要的,他们是法律的执行者,这样的身份下自古正邪不两立,作为正的一面他肯定就是这样,但也有好警察坏警察。重要的在于人,不在于警察。”

前段时间,王景春看到一则视频,大致的故事是在泰山上的一个孩子生病了,而母亲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独自送孩子下山救治。于是出现了另5 个孩子相约泰山顶,母亲背不动时,这几个孩子手抓手“搭轿子”,相互轮换着就这么一起把病童送下了山。

王景春想起自己出生的西北小城,大人小孩都是互相帮助,因为自然环境太恶劣了。若是车坏在戈壁滩上,都不用亲自去拦车求助,肯定会有人主动停车过来帮你,问着有没有千斤顶,好不好用。

“大家的这种相互帮助已经是习惯了。前年我回我父亲以前战斗过的地方,开车在路上看见有车遇险,赶紧停下来,用我们两辆吉普车把他们掉沟里的车拉上来,新疆人都是这样,习惯性的。”他说。

“反正我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有句话叫礼行言信,我们的礼行就是这样的,我们就要这么做,遇到我身上我还是这样,还这样保持,自己觉得对的就行,其他的不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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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春

等浪

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的样子?是原生环境和教育、成长经历、信仰等等,少时曾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和听到的声音,以及某些淌在血里、刻在骨子里的,无法被改变的东西。

“人就是这样,在人生的这个过程当中,我觉得不要去谈论那么多对错,这就是人生。他有可能是这样的人生,有可能是那样的人生,他就是他的人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理论,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别人,我只能要求自己去想。每个艺术作品所呈现出的都是一段生活,他的生活是这样的,所以他的故事是这样的,命运是这样的。作为一个创作者,不能去主导角色应该往哪个方向走,而是应该跟着他走,呈现出来以后是要观众去看的。我的工作只有去呈现。就好像一幅画、一段旋律,每个看到听到的人感受到的都是不一样的。面对艺术还是更客观一点比较好。”

荣膺第69 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之后,王景春的生活一度嘈杂不安,一个月内面对超过100 家媒体,掰开揉碎不停地说。只有某几个瞬间,是属于他自己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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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春

其中一刻是在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的海边,王景春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吹着风。他眼望着海面说:“演员有时候跟冲浪的人挺像,你说他们在等什么呢?那黑压压一片人,就在等那个大浪来。太阳都下去了,他们还在等着。”那是时隔8 年后,王景春重见那片海。

“那天真的是有感而发。我也冲过浪,在夏威夷,就在那儿趴着,跟其他人一起等。其实人生也就是这样,你等浪的时候,就是你等一个作品来的时候。”

浪不是危险的吗?会把人掀翻,前功尽弃,没有定数。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每个作品都是自己的浪,冲浪的关键是等到它来的时候建立的那个推力,然后你就可以站起来了。初学者只能站起来,比画两下,会呛水或怎么样;如果是一个老手就是渴望巨大的浪来,来了以后你就能站上去,抓着那个时间爬上去,还能做几个翻滚的好看动作。”说着,王景春抬起了手臂,把手伸得很远,头也扬了起来。“冲的过程是最美丽的,趴那儿等,呛了水,太阳晒一下,那都不是事儿,要就要冲上去,那是最主要的。”

 

摄影/ 栗子、策划/ 葛海晨、统筹/ 阴博文Blair、形象/ 李洁晨Lidia、采访 撰文/ 在安、妆发/ 查理、服装统筹/ 诸葛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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