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人乐队:茂涛 & 仁科
“乐夏”:问题出现以后
《乐队的夏天(第二季)》第一场表演后,媒体的采访邀约纷至沓来,每次一聊就两三个小时。
一位记者拿着几页纸的采访提纲坐下来,刚起个头儿,就被仁科带到楼下的超市买啤酒。“喝完之后瞎聊,我想阻止他问那些问题。”那之后,仁科和阿茂觉得不能再接受采访了。
8月底,在丽水音乐节上,时隔九个月后他们公开演出,压轴,一口气唱了45分钟,又临场换了两首歌,还打乱了表演曲目的顺序,阿茂因为太高兴,把人字拖甩到了台下。
这次,台下的歌迷多是冲着他们来的,挨挨挤挤,狂叫,大合唱,为了合照冲击着安保线,而保安也喜欢他们的歌……“这就很不像我们的画风。”仁科想起他们以前在音乐节,更喜欢小舞台演出,因为主舞台太大,他们那时连贝斯也没有,压不住场子,“像三只老鼠”,而且台下的观众大多在等别人。
如今,再去下馆子也只能去包间了,平时20块钱能搞定的一顿饭,现在要多花不少钱了。
也有很多导演找他们去拍戏,其中有他们很喜欢、认为“很酷”的角色。他们很想尝试一下。他们以前写过一些剧本,专辑《故事会》本来是他们想拍一个电影,给它做原声的。
“电影这个事情挺难的,是一个团队活儿。哪怕失败了,也要试一下。”
至今,新状况大体如此,他们应付得还不错。
采访时,他们刚从丽水音乐节赶回来,又连续拍摄,在迷迷糊糊中聊着,而第二天,仁科就要有一场独白演讲,还不知道讲什么。采访中途时,他突然想到,“明天就讲今天和你聊的这些可以吗?好奇心,迷幻,人脑芯片……拿你当‘小白鼠’了。”
一个别人要准备很多天的问题,在他这里,又被即兴地破题了。
五条人乐队:仁科
“所见所闻都可以让我更自由”
两人都已人到中年,却很少有同龄人的危机感。
茂涛说自己“内心越来越摇滚”,越来越清楚自己适合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听得越来越多,看得越来越多。所见所闻都可以让我更自由。”
仁科这段时间也在思考年龄焦虑的现象。他之前看了人民大学哲学教授张志伟的讲座,讲到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受此启发,他想到或许不应该总是用线性的观念去看时间,“时间是一种运动。时时刻刻存在。”
“年龄焦虑,是因为我们对未来有想象,也对过去怀念。但其实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存在就是不断地运动。不断地皮肤脱落,心脏每刻都在跳动,都是运动。1岁也好,80岁也好,是一样的。时间只是方便我们去梳理自己。”
他理解很多同龄人,需要考虑工作、父母的健康和养老、孩子、房子这些很现实的问题,他能体会背负这些问题、遵循这种规则时的担忧,但他们避开了。
“目前没有房子,不着急。我身边很多朋友生孩子,有的确实喜欢小孩,有些生了后悔的,觉得很麻烦,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不太会考虑这个问题,可能我也是逃避这个问题,没去细想,就放在那儿。”仁科如此,阿茂也一样。
媒体描摹他们早年困窘的生活,但他们知道,那其实很不错了,他们形容自己就像是哪吒踩着风火轮,自洽又自在。但同时,他们知道,生活里处处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五条人乐队:茂涛
他们在《世情》里写过一个“阿良仔”,因为“老三叔婆无征无兆,眼一闭就去”,被刺激了,要去外头见见世面。要去纽约,去巴黎,去欧洲看戏,去澳大利亚钓鱼。结果,“风咧在吹,雨咧在落,时间十多二十年过去了”,阿良仔在工厂从早做到暗,哪儿都不曾去过。“他的屋内还存有那么十多张CD和几本摇滚杂志”。
现实这样被刺破的时候,占了人口大多数却默默无闻的生活被摆上台面的时候,有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臧鸿飞评价说:“我觉得五条人代表了南方潮湿的、有画面感的那种内心。怎么说呢?城市边缘人的那种不服输和不甘心,特别契合这个时代好多的年轻人,那些在大城市里过得不好的年轻人的那种不甘心。”
但在五条人自己这里,这种边缘意味着始终如一的即兴和冒险。生活总是不断地出现种种问题,就像他们都因为父辈的生意失败,逃出家乡,却在失落中激发了创作的欲望。
就像他们那首本该在《乐队的夏天》第一场演出的《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写一个年轻的朋友,从即将结婚,到感情破裂,伤心报复,就像生活中很多烦恼的缩影,但故事里不断穿插着“所有的年青人,年青人,年青人,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也是他们的温柔打动了很多人:该来的会来,不要害怕意外。此刻且为喜讯喝醉,下一段再为离别干杯,生活就是冒险,就是沉浸,就是问题出现时再去解决问题,反正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
摄影:张亮/采访、撰文:刘洋/编辑:暖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