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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君梅 | 一辈子的上海女人

2019-12-06 来源:时尚芭莎
“我读书拍戏,满世界跑。可我内心觉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上海。每次飞机降落,只要一闻到空气里属于上海特有的潮潮甜甜的气味,心里就踏实了。因为我知道,到家了。”八月初,在辗转北京与温哥华的拍片期间,女星邬君梅挤出了一天的空当,特地回到上海,应邀拍摄《时尚芭莎》的“城市漫步系列—上海”。我们的镜头也沿着邬君梅的上海地图,打开了她色香味俱全、惊叹号连连的上海记忆。可以说是:特别精彩(普通话),侠气杂劲(上海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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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君梅

邬氏奇缘 从和平饭店的十分钟说起

影迷们提起邬君梅,映入脑海最深刻的,是她深入人心的经典角色:在好莱坞电影《末代皇帝》里扮演冲着溥仪高喊“我要离婚”的淑妃文绣、多部史记大片里的宋美龄女士、《时尚辣妈》里的魔头主编李木子、《如懿传》里陪乾隆白头到老的母后甄嬛,还有接下来的《精英律师》《大秦帝国》……对邬君梅来说,这一切的光芒皆缘于上海。更确切一点说,始于和平饭店。

“小时候,每个礼拜妈妈的闺密都带着我和我妹妹去和平饭店洗热水澡。”邬君梅笑着说起这个上海地标,“我等于是在和平饭店长大的。那里是家以外,我最熟悉的地方。”

十七岁那年,邬君梅拍完黄蜀芹导演的《青春万岁》,在演艺界初露小荷尖。为了赶到北京拍黄导的下一部《超国界行动》,她拜托在和平饭店工作的长辈帮她买飞机票,约在大堂取机票的短短十分钟里,遇到了当时《末代皇帝》的中方副导演、北京电影制片厂的王彪。“后来我才晓得,那天王导跟《末代皇帝》的选角导演Joanna Merlin 在楼上面试很多很多演员。唯一由王导亲自送下楼的,是著名的老艺术家陈述。送走后,王导一回头看到我,觉得身段高挑、面容特别,攀谈起来突然问:‘你是不是邬君梅?’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至今说起这段往事,邬君梅依然会激动地感叹命运的安排太奇妙。所以当《时尚芭莎》邀请她在上海拍摄“城市漫步系列—上海”时,她特别提出:“一定要去和平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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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君梅

邬氏上海话 呱啦松脆

一般人印象里的上海女人讲话,总离不开“娇、嗲、糯、甜”。其实,上海女人真正说起上海话来,有一股子狠劲和硬气,才能对付这座竞争激烈的城市里的人和事。

邬君梅不掩饰地大笑又自嘲:“最喜欢的娱乐就是邬家门的人聚在一起‘谈三海经’(意即:畅谈)。哦哟,分贝高得来,屋头顶都要掀掉了!哈哈哈!”

今年初在中国上映的《海上浮城》,邬君梅彻底颠覆形象,百分之八十的台词是上海话,把一位坚强捍卫家园、自得其乐、念旧又能干的美容院老板,诠释得淋漓尽致。新锐导演阎羽茜从开始筹拍,就认定邬君梅是女主角王招娣的唯一人选。“首先这个角色必须会说普通话、上海话、英语。接着,我开始罗列王招娣的理想条件,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寻找,条条线都指向邬君梅。”邬君梅一改过去夫人、太后、贵妃、时尚女魔头的高贵精英模样,在该片中烫起螺丝卷发、文着发青的眼线和眉毛、穿起五彩斑斓的时装—上海中年阿姨自成一格的特色时髦,配上呱啦松脆的上海话,邬君梅演得过瘾,影迷也看得叫绝。

邬君梅妈妈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的演员朱曼芳,除了平时跟剧团的同事之间讲普通话,其余时间在家都说上海话。“ 我爸的普通话说得太差了。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有次我爸说起一部热门电影《生活的颤音》,他一口沪普竟把片名说成了《生活的抖音》。我跟我妈听了简直要钻到地洞里去了。”邬君梅突然话锋一转,笑道:“咦,谁晓得,现在真的出了个‘抖音’。哈,我爸太时髦了!”

现在邬君梅早已养成在外一定说普通话的习惯。不过一旦知道周围都是上海人时,她就会切换成上海话。“总归觉得跟上海人讲普通话,非常做作。”

上海,一直是个海纳百川的城市。现在我们提到“上海女人”,指的不仅是从小生长在上海的女人,也括了在上海读书、工作、生活以及寻梦的女人。当荧幕需要一个精明能干、掌控大局、有地位的“上海女人”时,不论角色大小,导演们像是约好了似的想起邬君梅。比如《辣妈正传》的李木子、《我的前半生》里客串的吴大娘,还有《宋家皇朝》《建国大业》里生活在上海时期的蒋夫人宋美龄。邬君梅承认:“好像是有点这个现象。”不过她又谦虚地笑着说:“也可能是我的普通话讲得不太标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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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君梅

邬氏姐妹 天仙配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26 路电车的售票员。”邬君梅笑着坦白,“那时家住淮海中路,门口就有个26 路电车站。电车哦,是有两条辫子的。觉得售票员是天下最神奇的人。我每天就在家里裁纸做车票。妹妹扮乘客。”“我和我妹是天仙配。”邬君梅跟妹妹感情亲密,从小形影不离。那时没有芭比娃娃,两人天天挪家具自娱自乐,还突发奇想把所有的报纸沾上饭粒贴满墙壁当墙纸,把爸爸给惹火了。邬君梅最爱带着妹妹到淮海路安福路的三角花园地带,荡秋千、翻单杠、爬猢狲架。“我妹还老爱拿一把筷子当话筒,来采访我。后来,也是在我妹的鼓励下,我开始拍戏。”

“从小,我爸爸给我零用钱,让我带着妹妹每天下午买一碗小馄饨、一客锅贴当点心。”邬君梅清楚地记得,“一客锅贴有四个,我和我妹一人吃两个。我们很爱喝醋。吃完锅贴一定要喝光那一碟醋。就连馄饨碗里也放醋。喝完一定要比谁的嘴唇白!”

邬氏吃货 上海人的集体回忆

邬君梅最心心念念的上海小吃,首选锅贴。后面排列不分上下的,还有咖喱细粉汤、上海炒面、大饼油条、油墩子、糍饭糕……“我口味非常草民的呀。”光听名字就是每一代上海小囡的集体回忆。“还有凯司令的拿破仑、栗子蛋糕。还有还有,去少年宫的路上,会经过淮海路高安路上的牛奶棚,记得伐?我最喜欢吃那里的掼奶油。天哪,那时候是纯的奶油啊……”听她说得色香味俱全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真想喊停采访,先去吃一轮解馋。

据邬君梅“邬氏观察”,每个上海女人都会烧红烧肉。邬君梅的拿手菜是“邬氏红烧肉”。“我每次烧出来味道都不一样的哦!”她特别自豪地强调,“我老公最喜欢吃的上海菜是王家沙的咸菜肉丝面,还有我妈妈烧的狮子头。”不过,邬君梅也纳闷:“为什么我妈妈烧的大狮子头,老奥(她对丈夫Oscar Luis Costo 的昵称)可以吃5 个,而我烧的狮子头,他最多只能吃3 个?”采访前一晚她和妈妈特别切磋了一番,得出结论:“我妈妈烧的狮子头里放了香菇。她还说,绞肉不能买现成的,要自己一刀刀剁。”未来“邬氏狮子头”科研成果是指日可待了。

学习与工作经常把邬君梅带到异国他乡。“所以我的口味有时候也像变色龙。一到北京,我就学北方人,吃一口生大蒜,吃一口水饺。拍《末代皇帝》时,遇到意大利导演Bernardo Bertolucci,一下子就迷上了pizza,竟然完全没想念上海小吃。”“我对不同地方的人和事物都抱有极大的热情,我总是很喜欢了解当地的特色,也能很快融入当地的生活。但,上海,始终是我的根。”邬君梅说,“行万里路,看过去过各种金窝银窝,只有回到家,跟家人吃一顿家常菜,才真正觉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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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君梅

邬氏地图、邬氏情献给上海和家人

邬君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上海地图”,由旧时的回忆组成,是从前在外读书、外出拍戏归来的歇脚处,也是如今最常与亲朋好友约会的据点。“第一站必定是新天地,因为我的曾爷爷(作者注:烟草大亨邬挺生)旧家在新天地的原址,马当路太仓路口,一栋中式、一栋西式的楼房。上海图书馆、上海大剧院对面的上海美术馆,还有上海展览馆,我童年在那里拍过很多照片,现在里面有很多很棒的画展。”

早年(前互联网时代)邬君梅在各地长期拍戏,想念上海家人的时候,她就对着一个Sony 迷你录音机讲话。“像现在对着手机微信留语音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告诉家人我今天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每录满两卷,就寄回上海。家里人收到后,围着一起听。”

“爷爷奶奶常给我写信。我呢,出差到世界各地,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明信片寄给爷爷奶奶。他们都留着,存了满满的几大本,全是我寄给他们的明信片。我爸爸一直批评我落款不爱写日期。我到现在还是很少写日期,屡教不改。”在父母面前,女儿的撒娇、耍赖,总是不分年龄疆界。现在通信发达、旅行便利,想见的人一触即现,旧时的回忆反而越发鲜活。

由丈夫Oscar 编剧和执导、邬君梅任制片人和女主角的电影《上海红美丽》,是Oscar献给邬君梅的情书,也是邬君梅献给上海的情书。“剧本里的台词,来自我老公和我相识、结婚后,一直听我不断地讲着关于上海的种种往事。电影里的家具是我从妈妈家搬进去的。屋外的景色,是我妈妈家,当时位于南京西路王家沙对面。虽然我小时候的照片都是黑白的,但我对上海的记忆和我的童年都是彩色的。”

邬君梅每次说到上海,都会情不自禁地手动打上“感叹号”。“对的,上!海!感叹号!”她再三强调,“我是打心底里越来越喜欢上海。这里每一个线条、任何一个角度,都既有历史又现代。上海也越来越干净、方便、人气旺,出门一百米以内,什么都搞得定,可以说是全世界住得最舒服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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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君梅

邬氏“拎得清”永远的上海女人

成长道路上,祖母对邬君梅的影响最深。“祖母很美。据说她年轻的时候,在南京路上走着,会被照相馆拉去拍肖像当招牌。”宁波人喊祖母为“娘娘”。“我记得娘娘坐在圆凳上,拿着一面镜子慢慢扑粉。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再抹上薄薄的口红。特别有腔调的时髦,是世人脑海里最典型的上海女人印象。”相比之下,邬君梅的品味是更加大气、超酷的。她与中国设计大师王汁Uma Wang 是几十年的好友。最近两年邬君梅又发现孙大为DAWEI 不羁的女性风格适合她。

“我很喜欢坐在上海的街边喝咖啡,观察路上往来的人群。我由衷地欣赏当下上海女人与时俱进的摩登感,不只是表现在吃穿用上,而是不同年纪的女性,都懂得把日子过得津津有味。有享受独立自主拼工作的,也有享受做全职妈妈的,还有享受两边兼顾的。各自的位置都摆得恰到好处,对自己、对生活,更负责也更拎得清。”

由此联想到眼下中生代女演员面临的职业困境,邬君梅深感自己的幸运:“说实在的,我没有受过专科学校的表演训练,年过五十,还能这样被邀请拍戏,老天爷对我太好了,老给我陷饼吃。”她同时坦言,做演员的妈妈以前提醒过她,演员是非常被动的。“我从小没有只做主角的坚定意念。对我而言,只要对角色有表演灵感,就会把配角也当主角去演。我喜爱演员这个职业,因为它带给我丰厚的感悟,还能让我玩得特别开心,逛遍全世界大开眼界,简直太满足了。”“我最近去看了上影厂演员剧团的舞台剧,有牛犇、达式常、向梅、我妈妈(朱曼芳)这些前辈。他们一个个都是戏痴戏精,在舞台上依旧光彩照人。我感触良多。”

“我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依旧坚定地做常青树,偶尔开朵花,则是锦上添花。踏实工作,低调做人,保持一颗干净整洁的心灵!”

自认并没有特别标签化的上海女人特征,邬君梅笑着说:“要算有的话,最多就是上海女人的拎得清。”这些感悟,既是周遭环境养成,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凡事点到为止,不用说破,马上就懂,既不让自己为难,也不给别人添麻烦。“我是一个谦虚的上海人,也是一个为上海骄傲的上海人。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邬君梅调皮地加注,“只要一天为上海人,一辈子都是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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