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ick#15 ——新生与复活
Call out
Ricky 的心情很坏,他站在舞台上,戴着帽子,和往常一样画了很浓的眼线。
在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的一场call out 比赛中,Ricky 所在的乐队Click#15 和另一支老牌摇滚乐队面孔乐队的票数相差6 票,差距很小,但“票数不重要,输了就是输了。”
Click#15 可能要完了,不行了。Ricky 想。
为了避免一种“二十岁就能看到五六十岁”的空虚生活,两年前Ricky 关掉他的琴行,和键盘手杨策、鼓手崔竣组成了乐队Click#15。Ricky 一直都只想做音乐,Click 是他最想做的最适合他的音乐,音乐风格与他的个性很相似。
Ricky 想象中的音乐家是在自我突破和外界认可的良性循环中走下去,“永远都是能看到希望的”。而实际上把音乐当工作挺无聊,每天都是大量枯燥的练习,只有演出时刻能让他觉得享受。
乐队成立的两年里,他们进行过两场巡演,DJ 张有待曾说Ricky 是全中国音乐人里面能把Funk 理解和表现得最精准的音乐人。这种连接传统灵魂乐和早期迪斯科的过渡音乐在近期有复兴之势,但依旧处在大多数人的视听习惯之外,它常用的鼓的节奏甚至让音乐人们也措手不及。
“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跟自己的性格有关系”。Ricky 外向,喜欢持续的激情,也更喜欢放松,他曾经是一支摇滚乐队的成员,久了发现那样的舞台让他不舒服,“你要把自己有所保留,把控好一个点,不能超出去,超出去就拉不回来。”
但2017 年的车祸打断了Ricky 和乐队的进程。他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恢复并再次组织巡演,而在这一年中,演出几乎全部推掉。在这一年后,乐队成员有了各自的重心:杨策作为一名职业键盘手排满了各种工作,Ricky 去了秦皇岛的阿那亚唱歌,乐队一个月也没一场演出。
“我太需要有一个点,让我们重新来做这个事了,没有这个点的话,我们谁也没有这个勇气说咱们啥也别干,回来把这个事再弄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如果Clikc#15再从live house 开始演,即使能演一周中最黄金的周五周六,“有什么意义呢?”
Call out 输了之后Ricky 不甘又失落,后来他告诉我,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费了那么多精力费了那么长时间来做这个事,什么都没得到就要回家了,行吧,挺失望的。
摸到边
杨策容易出手汗,键盘会因为短路而报废,但他只想待在音乐里,想把自己练的东西展示出来。这是他唯一要干的事情,也不算浪费时间,比较踏实。
他甚至打算定制一块小键盘,只需要十二个键,力度和钢琴键盘一样。
揣口袋里,这样他去哪里都可以练习,不会因为采访或者演出打断练习而感到焦虑,“每天都可以进步”。
看过节目第一场演出的人都很容易记住这个话不多但弹琴飞快的男生,但那期节目他自己没敢看,“演完就觉得不好,哪都不好。” 他对自己确信的只是机能部分,那是六岁开始练琴、高中开始做职业乐手跑行活留下的肌肉记忆,而关于技术部分他自觉只能是中等水平,这是完成艺术的基础手段。
“想练机能的话就练《哈农》,每天八小时(练)两个月,就起来了。技术是跟脑子结合起来的。”大多数乐手都会经过大量练习的阶段,比如杨策,他会积累足够多的手法,然后把它们都忘记,做出极简的音乐。
杨策和Ricky 在第一次合作中就发现彼此契合,他们一样喜欢轻松和张弛有度的Funk 音乐,一样坚持呈现他们想要呈现的。
采访结束后,杨策又给我比划那块想象的小键盘,特别认真地说:“这样才能摸到那些大师的边你知道吗?”
转机
我们见到Ricky 和杨策那天是在决赛录制结束的第四天,他们已经获得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果——第四名,巡演和新专辑的发行也提上了日程,Ricky 显然不像当时那么失落了。
他们每天都要确认和规划下一步干什么。
转机出现在7 月1 日,Ricky 和杨策被节目组叫回去录制复活赛,他们对此没有抱希望,商量着第二天回去该开始做歌了,但结果是出乎他们意料地进入到第二轮,两人依旧觉得希望不大,又商量几个淘汰的乐队晚上吃一顿火锅后回去开始做歌,结局是又留下了,在之后的比赛中他们甚至没有准备的歌曲可唱。
Ricky 讲这段经历的时候,杨策在一边嘀咕:这段已经讲了三遍了。
没事,还没腻呢。Ricky 笑说。从接到复活赛通知开始,他们就觉得每一场比赛都是赚的,多参加一场就是多赚一点。
实际上那场Call out 比赛他们就没想着赢。那次彩排结束后,许多朋友打电话给Ricky 说加个吉他吧,Ricky 最终没有加,“我们俩就是乐队的人,我们就演一场乐队的演出,我就做最代表我自己的事。”
他们知道自己喜欢音乐,同时也明白自己渴望获得外界的认可以及物质基础,Ricky 后来觉得做乐队没钱赚是不对的——如果你一直在花自己的钱,我觉得还是别坚持了,这个不对。谁也说不好Click#15 以后会怎么走,但至少现在他们正像Ricky 当初想象的音乐家方向发展。
7 月3 日中午,他们在北京的专场演出票开售,一分钟后页面显示“售罄”。
艺术永远是一个系统,拥有资金或者权力的人拥有话语权,稳固地站在系统顶端,而创作者们来来去去,构成系统中流动且廉价的血液,无论是几十年分分合合的乐队,还是新生的像种子一样的乐队。
命运既定是如此,但很多次他们拿起乐器或站在麦克风前面,都让我想起一句话:我无奈于时代,但我争取也做到时代无奈于我。至少还有人在午夜降临前歌唱,讲着盛夏的果实,谱这乐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