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俊杰
秦俊杰用“围城”形容横店,他已在这里待了三年。“工作会摧毁你对一个地方的好印象。”第一次踏足横店,他年龄还小,看似复杂的影视基地,构造极其简单。他将其设想成一个村庄,有一条公路,一个兼卖零食的饭馆,一间睡觉的小旅社,一家杂货店,剩下的是散落各处的大小房子,时而穿过小村的河流,以及大片空地。
“没演男一号的时候,觉得横店很好玩,经常拍两天会歇一天,歇的时候就约小伙伴一起玩,吃饭、打游戏,或者唱歌、爬山,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开始挑大梁后,他发现全变了,天不擦亮就化妆,回房间倒头就睡,没有一点空闲时间。“横店不好玩了”,但他长大了。
秦俊杰
听雪楼主 一场美学归复
上一次在横店杀青,是去年7 月22 日。天已经热起来,风隐匿无形,偶尔贴地扫来一阵热浪,卷起干燥的尘土。《听雪楼》有四分之一的打戏,这对他来说,远不如炎热的天气。
“在室外拍,晒到后面喘不过气了,衣服一层层裹着你,开始呼吸困难,特别难受,没有什么能让我累成这样。”
秦俊杰饰演萧忆情,“听雪楼”楼主,武林人誉为“人中之龙”。其武功高强,心思缜密,性格古怪,是个病娇的贵公子。他的妆容几无血色,导演对表情盯得很严,大部分时间里,他要喜怒不形于色。“追求一种古典的、武侠的意境,有时我演着演着忘了,要靠导演在监视器后提醒。”
初进组的前20 天不太顺,他拍每部戏都有这样一个过程。万事开头难,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称这个过程为冷启动。“前面的14 天,可能背词都很困难,打磕巴、遗忘,口不对心,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忽然就开了,大段的词一两分钟背完。你就知道,自己已经适应了。”秦俊杰有一个特质,永远能在剧组处好人缘,“我有点儿自来熟”。但他又不刻意。有人喜欢先招呼大家吃火锅,他喜欢直接说事,上来先对戏,彼此熟稔了,再开开玩笑,慢慢地熟了。“冷启动”的那几天,他不跟不熟的人约饭。“不熟偏要吃饭,聊有的没的,多尴尬?我也不会。”
剧中的建筑、服饰、道具,均以素色为主,水墨画风,中式写意。明度和饱和度降到最低,色彩偏肃杀冷峻。秦俊杰身上的几套服装,质地轻重相济,丝和纱飘逸,绸与缎厚重,两相对比,有出尘、入世遥相呼应的意味。为了追求对称、平衡的构图,演员有不少远景镜头,反复拍摄。
“这是我吊威亚最多的戏了,打得也很飘逸,哪怕他正常走路,也是用滑的方式,很仙。”他可以自己穿威亚,老手们都知道,勒得越紧越舒服,松了容易受伤。戏中他和舒靖容二人交锋的一场戏拍了一周,共有2000 多个镜头。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还有一分阴阳平衡、乾坤相应。开机前他看了原著,对于武功的描写,沧月极少从正面表述,更多的是侧面烘托。他反复咀嚼着文字:只见两人在黑夜里交手,身形飘忽如鬼魅,青色的刀光和绯色的剑光在江面穿行,所到之处,雪白的芦苇纷飞而起,仿佛下了一场漫天大雪。美是很美,可闭上眼睛,却无法想象两大高手如何过招。
最多的一次,他连拍了三小时打戏,觉得自己到极限了就跟导演说,几个人轮换着拍,有女演员当场拍哭过。秦俊杰动作快、身姿好,拍打戏也快,“但我跳舞就没有那么协调”,他想起来:“中戏形体课的时候,我记得也快,可身上没有那份美感。一上课,看同学都跳得挺好。”
秦俊杰
九零一代的新中戏人
回忆起中戏,他想起了很多人。在剧组他认识很多新朋友,最知根知底的人,还是当年的老同学。“一直活跃在银幕上的人太忙了,想凑一块很难,要聚就是回北京聚。”在影视基地里,见到的同学没有那么多。“这个行业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干,我们每年考生有多少,北漂有多少,最后能有戏拍的有几个?真没几个。”偶尔聚聚会,大家不聊这个,“难得见面,这么扎心的事,就别聊了”。说的都是开心的日子,那时常去校.外的餐厅吃饭,大几届的人喜欢锦绣餐厅,老板娘大姐爱站在柜台后面聊天,每次有新人去吃饭她就指着照片介绍:“我们家的水煮鱼啊,刘烨、章子怡读书那会儿天天来吃!”
到秦俊杰这一拨,喜欢去细园私家厨房,炒平菇、糖醋排骨是他常点的。平菇裹一层面糊,下锅软炸,外酥里嫩,蘸椒盐吃起来带点麻味;排骨的汤泡饭也很好吃。就餐环境很特别,房子挑高不高,但是做出穹顶沥粉贴金,点缀着橘色的灯光,很温馨。“豆沙馅的江南春卷,八块钱;四川米粉,五块钱。现在餐厅都不在了,搬到别处了,但它是我们当时的食堂。”
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开始接触文艺片。也坦率承认,一开始是不懂欣赏的。“开始没耐心,看一会儿就想,算了改天再看。因为那时候心没静下来,年纪小,根本看不进去。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具体哪一天或者什么事,某一天突然翻出来了,静下心来看完一遍发现魅力所在,就喜欢上了。”
秦俊杰
他大量观摩外国电影,《莫扎特传》《理查二世》《教父》看了三四十遍。那时候也想过,等自己毕了业,一定要演文艺片、演大电影,现在他管这个时期叫“各”。“人总会有一个时期,觉得自己要当一个艺术家,我要怎么着,总会有那么特别各的时候。其实真的没必要,要演各种作品类型才有经历,才有积累。”
今年是他第一年春节没回家,在车墩影视基地拍《衡山医院》。父母来剧组探班,跟他待了几天,过年那天,全组办了个小春晚,有主持人,有各个部门的人报名演出,小品、跳舞、唱歌都有。快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开始在群里抢红包,“第一次这么过春节,也挺好玩的”。
这是一部以民国为背景的谍战剧,故事有很强的空间感,剧组比对了很多老上海资料,搭了一间教会医院。秦俊杰既兴奋、又惶恐:“这么小的一个空间,很容易把戏演死了,不是这个病房,就是那个办公室,要不几个走廊来回拍。但是小空间里节奏感、危机感更强,这个环境我真是喜欢又害怕。”
和秦俊杰搭戏较多的是中戏大师哥涂松岩,或许是校友间的默契,让他们找到一种喜剧的突破式表演。两人总是不约而同,想调整的戏、想改的部分,都在一个节点上。“每次我找他,他都说:‘哎,正好我也想跟你说这个来着。’”秦俊杰把这部戏划作一个成长点,“我之前的很多戏,包括《天下长安》中的李世民,都是以一种孩子气的样子去演一个帝王。这次是正儿八经去演一个成年人,演我弟弟的都比我小了10 岁。”
拍完这部戏,他休息了将近一个月。之前每天起早贪黑,化妆都能睡着,两个化妆师一个托着他的头,另一个给化。晚上回到房间,喝点小酒抓紧睡。现在不开工能一天睡14 个小时。
“我身上应该有一部分猪的潜质。”他开玩笑。每天打游戏、看电影,像度过了一个暑假:“还是初中升高中这种,没有作业的暑假,脱胎换骨!”
秦俊杰
Q&A:
剧组里已经有比你小的演员,有危机感吗?
秦俊杰:肯定会多多少少有一点危机感,尤其是看他们演得还不错的时候,就会想当年我在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我还傻不楞登的。但这次比较高兴的是,自己在创作方面,做出了某一种突破。
毕业后经历过递简历、跑组的人生阶段吗?
秦俊杰:我想跑,但我也不知道剧组在哪儿。不是我没有这个需求,我也跟好多同学一样,在家饥饿着,没饭吃(没戏拍)。有那么一段时间,一直是经纪人帮我处理这件事。
回过头来想,你渴望有那样的特殊经历吗?
秦俊杰:我不渴望,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因为我不太会这些东西,我喜欢一上来就跟人聊正事。跑组你多多少少得拉近人际关系,干点这那的,掺杂很多工作以外的事,这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不太想这样。
中戏毕业的学生,会在拍戏过程中常想起老师教的理论知识吗?
秦俊杰:老师教的可能都在我骨子里面了,看你怎么用。我是先在外面拍过戏,然后再进学校的,所以我特能分清楚片场要的是什么,或者老师教的什么东西是我在剧组能用到的。学校教得更多的是舞台剧,但我能更快地捕捉到哪部分是影视剧所需要的,然后吸收到自己身上。
那时候起床出晨功困难吗?
秦俊杰:读书的时候经常晚上没睡够,白天上课就打磕睡。早上出完晨功,回去还能再睡一小时,午休也回去睡。我现在是这样的,在拍戏现场精力很旺盛,回了房间就蔫,而且这旺盛必须是建立在我睡好的前提下。
你们这一代人,是看着网络新武侠长大的吗?
秦俊杰:我第一本看的是《诛仙》,才上小学五年级,当时还没连载完呢,后来演了《诛仙》是一次圆梦。之后看唐家三少的《善良的死神》,很多作家都爱看,猫腻、天蚕土豆、我吃西红柿,都会买来看。当时看这些,一个是喜欢,一个是养成了习惯,现在每天睡前都要看15 分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