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丝·赫塔曼
北京对我来说是个新城市,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也分不清谁是这里的明星。
我第一次拿起相机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或许第一次拿起的是我父亲的相机吧,我的父亲算是一个摄影师,他会弯下膝盖拍摄幼年时候的我,后来家里添了个弟弟,我会在父亲俯身保护下,去拍弟弟,大概就是这样接触到了照相机。
我过去的工作是在高中做个教师。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太刻板,要把自己的年轻生命花费在这样的一件事上实在太残忍了。我并不太喜欢小孩子,又要教好他们,又不被他们影响自己的生活,这是个难题。我喜欢图像,喜欢美丽的人,喜欢捕捉到美丽,于是我去了美国中部的爱荷华州,读一些摄影课程。刚好,海明威的孙女办婚礼,我的朋友恰好在做摄影经纪人,就安排我去拍摄了她的婚礼,其中一张照片被一份报纸的时尚版面刊登,这让我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我从来没觉得拍摄明星的私人照片是件危险的事。我有一个准则,就是不拍他们丑的一面,例如吃饭时候的样子、打哈欠的样子,一切大家会感到难堪的时候我都不拍,我从不偷偷摸摸地、像现在的狗仔队那样跑到人家的房子对面架设一个长镜头,拍她们洗澡或是煮饭时候的样子,我从来不做那样的事。我选择拍摄他们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兴高采烈去参加派对,准备去狂欢时的样子,明星们自然会喜欢我,喜欢我做的事。
罗丝·赫塔曼
在抓拍明星这件事上,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天才。
我现在已经不再拍摄狂欢或是派对之类主题的人像了。每一场真正的派对大概都会有500个以上摄影师在那里等候着,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可是我依旧喜欢拍摄,我就改变了拍摄对象,我去拍橱窗设计,拍橱窗里面的模特,这个改变大概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吧。我没想过停止拍照,只是改变了对象。在纽约的时候,还会有人碰到我就问,你刚刚又去了哪个疯狂的派对,我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 别人问:“ 哦,你疯了吗?那是橱窗里面的模特呀……”可我觉得这太赞了。
在北京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关橱窗里面用到的模特。国际上公认的大品牌,当季的服饰在这里和在纽约在巴黎并没什么不同,包括每一季服装展示的方式。但是,在北京的服装模特是没有脸部细节的,而在纽约那些模特是有脸的,有表情的,更像真人。
我也有站在镜头面前的时候。之前有人拍摄有关我的纪录片,我不太习惯,因为比较少摄影师会像我这样,他们总是拍我不太自然的那一面,我不是模特,在镜头前摆拍,我会觉得别扭,除非遇到一个和我习惯一致的摄影师,我喜欢自然流露,不喜欢虚假的定格。
罗丝·赫塔曼
我坚持的拍摄方式在现在也算是少数派吧。我记得有段时间里我和名利场的主编就住在一个街区,有次在街上碰到,我说谢谢你刊登了我的照片,他说不客气啊,我只是单纯觉得那张照片很棒。讲实话,在拍摄方式上,我没有遭到过什么质疑,自然流露的情绪不会有人不喜欢。
我不在意别人模仿我的拍摄方式,但是我讨厌使用或者散播我的照片,而不注明版权,在Instagram上,在Youtube上,我已经不在意你是否付给我钱,但是请尊重我的版权。
如果一定要说些给入门者的建议,那么首先要找到自己喜欢的拍摄对象。风景,狗,静物都好,要问自己为什么喜欢拍这个; 然后就是多多充实自己,去美术馆,艺术展,上课,博物馆,不停给自己喜欢的东西拍照,发现这一张和上一张有什么不同,去审视每张照片微小的差异。
在纽约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研究过中国摄影师拍摄的照片,这几天我在街上发现这里的人被拍照时很喜欢比出两个手指,是在表示和平吗?我昨天在路上看到一个女孩子,非常开心,她正要去结婚,我对她讲: 等等我,我就给新娘拍了个照片,她拍完就立刻走开了,我怎么能拦住她去做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呢?我能从她的动作和眼神里读出太多的故事,也分享到了她的快乐。
罗丝·赫塔曼
我觉得iPhone是最伟大的发明,它让我彻底摆脱了三脚架、闪光灯、三十卷胶卷……天哪,太多的附加都是摄影师的噩梦。
很多人面对镜头都会紧张,一个摄影师要舍得去做拍摄对象的开心果。有次我在一个派对上见到了时装设计师拉尔夫˙劳伦(RalphLauren)和他太太,当时他们刚结婚不久,那位女士看起来有点儿紧张,于是我突然发问: 嘿,请问你身上穿的礼服是谁设计的?她马上就笑了。我说你看起来是那么美,真实的笑容最灿烂了。
我从来没有因为拍摄遇到过麻烦,谁会在派对这么欢乐的气氛中找不愉快呢?
蛮好玩的一种感觉是,你身在派对之中,但并没有和明星一起吃饭,甚至是喝一杯酒。我很享受这种关系,如果有,那我也不会一直干了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