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lph Lauren
爱冒险的旧时代绅士
拉尔夫·劳伦依旧记得,年轻时的他带着自己设计的领带去Bloomingdale百货公司展示那天的情景。那儿的买手非常钟意,但他们希望把这些领带做得窄一点,以方便展示。拉尔夫·劳伦当然知道倘若这些领带在Bloomingdale百货销售必定会大获成功,但他拒绝了。“ 对不起,我是不会修改这些设计的。”事后,他问自己,“天呐,我自己做了什么?” 6个月后,百货公司重新找到了他,说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那样的领带,想给他一排专门的架子来摆放这些领带。这就是拉尔夫·劳伦冒险传奇的开始。
今年的CFDA上,拉尔夫·劳伦又一次被表彰为特殊荣誉成员, 这是他成功的职业生涯中的又一座奖杯。作为一位时装设计大师,他出席正式场合仍然是穿一件黑色的无尾晚礼服,褪色牛仔裤和一双荧光绿运动鞋,与几十年前的他如出一辙。他对时装的造诣和对生活的执着如初,他钟爱的复古风格渗透在他的每一次设计里,那是属于拉尔夫·劳伦的生活格调和个人特质。参观完他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的总部办公室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在曼哈顿上东区的这片城市森林中,拉尔夫·劳伦的总部显得神秘而古老。两层楼挑高的大厅中央铺着一块羊毛地毯,边角已经有些线头显露,那是被时光冲刷过后留下的鲜明痕迹。整个大厅由多桩核桃色调的粗壮木柱支撑,积木状堆砌形成的阶梯厚实坚固,但可见的“门”并不多。与其说这是美式复古的绅士俱乐部装修风格,不如直接说它更像电影《哈利·波特》中的魔法学院:偌大的厅堂中只有一位前台小姐和门童,办公室都隐藏在“暗门”中。拉尔夫·劳伦先生的办公室在接待处后的左侧,呈现出温暖的桔黄色调,同样的核桃色调木质装修,古朴的百叶窗以及一张古董办公桌,剩下的墙壁被他钟爱的艺术摄影作品所填满。
桌子中央放着2017年《WWD》为他出版的一本怀旧精装大开本画册,里面详细记录着他50年的辉煌过往,拉尔夫·劳伦对它的重视性可见一斑。办公桌左手边放着数十双迷你鞋楦模型,从马靴到布洛克到乐福鞋,旧时代绅士所必备的鞋履几乎都被他缩小放到了这里,而右手边,则是他充满童心的各类人型玩偶。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架金属螺旋桨飞机模型,正下方陈列柜中摆着他自己本人形象的牛仔人偶,再旁边是一辆看起来骑行多年的老旧自行车。用来招待客人的古董沙发皮质已呈现饱和的干邑色调,旁边的茶几上放一个带有马球文化的瓷盘子,装着十几块彩色硬芯水果糖,典型的美国派风范。这间办公室就仿佛一个小型博物馆,琳琅满目地收录着拉尔夫·劳伦的童心和时装趣味。
我坐在沙发上等待时的第一感受是:这位已经78岁的长者究竟经历过多少次采访和拍摄?把一个单一的时装品牌变现成一个价值75亿美元的多品牌产业的元勋又有多少未曾被世界知晓的故事?大约半小时后,拉尔夫·劳伦如约而至。牛仔衬衫配人字呢灰色西装外套,一条褪色牛仔裤,还有他最爱的Nike运动鞋。眼前的拉尔夫·劳伦依旧精神饱满。在他的名气和他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之外,这位时尚界的大师身上还有一种旧时代的完美绅士气质。他说话语气轻柔,礼貌而专注认真。在简短的寒暄过后,他开始享受起这次40分钟的对谈。
“我很享受每一次采访。我经历过好的采访也经历过不好的。人们想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这让我觉得很荣幸。我了解自己的热情所在,也是这份热情打造了这个品牌。我从领带做到衬衫再到西装。与现在相比,我初次开始接触男装的时候,这块领域是非常不同的。那时候,人们有独立的领带公司,衬衫公司,西装公司,它们都是分开的。而我,将它们合并在了一起。”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是一名设计师,他甚至调侃说不知道设计师是做什么的。世人都知道,他的第一份工作是领带销售员。那时候,年轻气盛的拉尔夫·劳伦看见前来公司展示布料的销售员时,随口就问他的老板“我们为什么不用那种布料呢?”而老板不屑地说:“还没轮到你说话的时候。” 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完全泄气,之后他的一系列领带设计依然不被老板赏识,终于他决定辞职。在当时美国战后经济复苏的背景下,对于一个从布朗克斯的犹太高中中途辍学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件过于冒险的事情(当时的美国依然存在严重的种族歧视),但这位并未接受过任何正式时尚教育的年轻人,却因此打开了他成功之路的大门。就像此后他对待Bloomingdale百货买手时的态度一样,今时今日,这位伟大的冒险家的航行还在继续。
“说真的,我并不在意过去或未来,更不会去刻意放下过去。在我执手一个系列的时候,我总是充满灵感并深深喜爱当下所做的事情。我将所有灵感拼接在一起,然后说,就是它了。这和作为一名作家或时尚杂志编辑是一样的,你希望存活在当下的潮流里,你希望你与这个时代有关。你希望不断前进,不去畏惧是否因说错了话而惹上麻烦。如果我设计出的东西很棒,我会坦然地接受它带来的喜悦,而如果它还不够好,我也会坦然接受。这才是生活和工作中本该有的面貌。”
Ralph Lauren
销售美国梦?那是别人说的!
如果把拉尔夫·劳伦自己比作一个品牌,他绝不会用奢侈这个词来形容它,他更乐于用极具号召力这个概念。在他看来,Polo Ralph Lauren就是一个极具号召力的品牌,人们喜爱它,不是因为它的价格实惠,而是因为它的质量。而位于产品线最顶端的Purple Label则更注重手工制作,它的精致程度决定了它的价格区间,这就是他对每一条产品线和其品牌价值的定义。
拉尔夫·劳伦相信时装的多样化和个性化,但他从来不会去关注其他的设计师手头上在忙活什么或者现在流行些什么,虽然他自己也表示并不是每一次的设计都能被喜欢。而此时此刻,他穿着的这件自己设计的夹克,却是其时装摧枯拉朽的证明。
的确,这套伴随他多年的标志性装扮早已在人们心中留下烙印,那就是拉尔夫·劳伦,就是他的代表性产物。早在时装界还未有运动休闲这个生动的词之前,他就已经因塑造美国时尚和开创时髦的运动装市场而世界闻名。所以,旁观者下意识地认为他就是销售和贩卖美国梦的奠基人。但当我为此和他讨论时,他矢口否认了。
“我有这么说过吗?是你说的吧。我并不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我从来都没有过销售梦想这类的蓝图规划,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热爱的事。我是一个活人,我可以看见人们对我的热情或冷漠,所以,你要懂得协调彼此,将自己和顾客联系起来。我喜欢用经典来形容事物,虽然人们总觉得它听起来很无聊很过时。但其实经典应该是永恒不朽的,会随着岁月变得越来越好。就像我20或者30年前制作的经典西装到今天依旧看起来非常棒。当今的世界其实很小,到处都是人,他们能从各种渠道获取信息,也拥有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可你的梦还得继续做,否则时装就枯萎了。我还记得以前我走在巴黎的街上,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根本认不出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美国梦的销售者和奠基人。所以,我其实就是我自己,一个热爱生活热爱设计的美国人。”
天桥之外
拉尔夫·劳伦是美国最伟大的名流世家领导人物之一,这一点在他人脉丰富的上流社交圈中展露无遗。拉尔夫·劳伦家族的名利场始于上世纪70年代。当时,通过为《了不起的盖茨比》电影中的罗伯特·雷德福和米亚·法罗制作服装,他完成了在好莱坞的初次涉足。随后,名流绅士们开始记住拉尔夫·劳伦这个名字。红毯,发布会,拉尔夫·劳伦的时装成为了首选名单中的佼佼者。1997年,他还为伍迪·艾伦指导的喜剧电影《安妮·霍尔》的女主角戴安·基顿打造了与众不同的女装,和戴安·基顿发展出了深厚友谊。此后,包括凯蒂·赫尔姆斯、杰西卡·查斯坦还有朱丽安·摩尔在内的众多圈中好友,成为了拉尔夫·劳伦时装秀前排的座上宾。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是,拉尔夫·劳伦还在《老友记》中扮演过自己本人。在那场戏中,詹妮弗·安妮丝顿扮演的瑞秋正是以一名Polo Ralph Lauren买家的身份工作的。现在,拉尔夫·劳伦的传奇也随着他儿子大卫和老布什总统孙女的婚姻依然延续着。
但拉尔夫·劳伦并不依仗这种名流效应。“我不是靠着将衣服卖给名人而存活下来的,我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如果有人因为喜欢我做的衣服而让我为他们制作特殊场合的礼服,我会心甘情愿地去做。这并不关乎那些名流人士。无论是谁,都能够喜欢上你的衣服,这才是最重要的。”
的确,他早已不再需要这些名利场上的利禄,但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对慈善事业的巨大贡献,尤其是他对于乳腺癌运动的支持。在他接受了手术治疗来移除自己脑部的良性肿瘤后,他说这是他内心最想做的事。
30年前,拉尔夫·劳伦开始进行乳腺癌的宣传活动,当时的他刚刚脱离了自己的病痛,所以他深刻地知晓病痛的感受。“我了解与病痛的抗争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一场噩梦,一场你宁愿去死都不想继续下去的噩梦。但是,当你真的战胜它了,那感觉却是如此美妙。有一天,我碰见了妮娜·海德, 她是《华盛顿邮报》的时尚编辑。她从我身边经过,我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结果,她告诉我她得了乳腺癌。她哭着说,‘设计师,也应该去伸出援手的’。于是我说:‘让我来帮忙吧’。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会参与到这场救援活动中。我想要拯救她,那时候的我觉得我可以做到任何事。然而,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你永远不知道,这些癌症怎么突然地就来了,你也永远不知道在这条路上你会经历什么,又为什么会被选择成为乳腺癌患者。我并不是为了得到名声而做这些的,我做这些因为我了解乳腺癌是什么,我知道患上癌症的感受。我真的希望她能活下来。现在,我感觉我已经带来了一些改变。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改变是否奏效,但我希望我可以做得更多。”
很难想象,在生命的这个节点上,身为世界上最富有、最知名的象征性人物之一,他依旧有想去做的事。但这也正符合他的为人。毕竟,现在还没到他最后的篇章呢。“我现在感觉很好。事业也发展得不错,虽然有那么两三年的低潮,但我觉得现在的我们比以往都更强壮。当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的时候,你就一点都不想丢失它。为此,你不得不不断更新自己,保证自己一直在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