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
“晚上好,东京巨蛋。”
前披头士乐队成员保罗·麦卡特尼,在日本东京向全场57000名乐迷致意。密集的人群,摇晃的手臂,影影绰绰中有一位来自中国的歌手,他是李健。
“一切好像不太真实。他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一个偶像。”这场演唱会结束3个月后,我们在北京见面,李健忆及那一天,仿佛就在昨日。
披头士,记录了一个时代的心情,也代言了一代人的青春。生于70年代的李健,从大学时代开始听披头士,从最初的喜欢音乐到现在的以音乐为生,这段被音乐烙印的人生旅程里,披头士的影子挥之不去。《Let it Be》是这个传奇乐队的最后一张专辑唱片,在乐迷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李健的书架一直摆放着这张专辑,那是一位听友送给他的礼物。谈论音乐作品的生命力时,李健也喜欢援引披头士的那首《Yesterday》阐明观点,“我的作品要留给时间去评判”。
在日本,面对75岁的偶像保罗·麦卡特尼,李健的眼前有些模糊。随着沧桑的声线穿越跌宕,他似乎触摸到了一种叫作“时间”的东西。
“75岁的他没有一丝老态,科恩80岁时能在舞台上连唱3个小时,66岁的斯汀状态依旧……”以中国流行音乐的眼光来看,这些不老的歌者成了不折不扣的传奇。问题是:时间,对于歌者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健
“我们常常是未老心衰,不断提示自己老了,该做一些符合老年人的事情。而实际上,时间只是一个概念,是人为的坐标系,被我们当作了生命的刻度。古人尽管生命的长度比我们要短,但他们常常是忽略时间的。你在那些名士诗人的写作中能够找到例证。所谓的无时无刻,真正的含义就是忘掉时间,没有时间。”他习惯性蹙起眉头。
因为最近在读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这让李健有了更超脱的眼光去面对这个问题。中国古代哲学的若干思想里,他自认为与老庄哲学最为亲近。
“时代越发展,科技越进步,中国哲思越发历久弥新。孔子喜欢把人与社会的关系作为一个坐标系,老庄思考的是人与宇宙的关系。老庄说,天人合一,顺势而为,人始终是无法征服自然的。”
这极大应和了李健的生命态度。40多岁的李健,在人生的波峰与波谷中行走,曾经的喧嚣和长久的等待,都在锤炼着他的心性,教会他与生命相处的方式,也让他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与时间握手言和。
“ 何必要执拗地相信人定胜天?”
莫不如泰然处之,率性而为。
李健
我问李健:写一首歌,哪个部分最有挑战?
他想了想:开头很难,结尾也很难。
2015年,因为参加《我是歌手》,李健被大众市场熟知。得体的着装,清华理工科出身,知识分子式的冷幽默,强调品质的生活态度……一时间,人们对李健的关注,似乎远远超出了李健的音乐。“李健现象”,被众多媒体标举为那一年的文化关键词。比赛结束了,李健选择淡出焦点,他去美国“躲”了一阵,回到高校做了4场“健谈会”,18场“看见李健”世界巡回演唱会。除此之外,他在公共媒体上鲜有发声,绯闻之类也都与他绝缘。
“李健现象”,引发众多媒体和文化批评家的好奇。他们说,李健的身后是一个知性消费群体的崛起。《三联生活周刊》前任主编朱伟在微博上写了一篇《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李健》的小文章,他将李健安静的抒情气质比作舒伯特的歌曲,“舒伯特的歌曲就是清纯而没被世俗玷污的,而当今时代,不脏就不易,更不用说干净了,所以干净才最可贵……用马尔·库塞的话说就是‘单向度的人’,机器化生产出来的人太多了。”
李健的曲风,的确与花哨喧闹的所谓流行风向背道而驰。有趣的是,他的干净与随性,唤起的是人们内心对循规蹈矩一成不变的抗拒,对广阔人生的向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许多人写在朋友圈里的宣言,被李健活成了说走就走式的自由闲散。李健的生活,是许多人想拥有的活法。
对于接踵而至的追捧,李健始终抱以距离。
“名声是所有误解的总和。有时候读到他们写我的文章,我自己都有些羡慕这个人。”
“我们喜欢造神,也常常毁神。神化一个人,既是危险的,也是虚伪的。伟大的作家,通常都有极为不伟大的一面。‘好话听多少都不腻’,网络上那些人造的春风拂面和误解谩骂,是困扰,但都不会致命。”
“娱乐圈是一种幻象,很多时候是艺人的虚荣心、自尊心加上观众的好奇心共同营造的。这种营造,其实是如梦幻一般的泡影,会给人造成一些错觉。当一个歌手或者演员非常有名了,他可能觉得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而事实上,这个行业没有任何特权,或者说很多别人拥有的你无法拥有。这是一把双刃剑,你得到了很多,失去了很多。所以,人在特别受关注的时候,应该冷静和远离人群。因为那种灯光下、人们的目光下的灼热感,让你无所适从。”
清华理工科出身的李健,有拆解机器的冷静眼光和清晰逻辑,也有面对自我的审视和超然。所谓人生这首歌,开头不易,结尾亦不易,大意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