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梁
“赠票还得管人盒饭”
2015 年 9 月 18 日这一天,刘国梁照例 7 点起床,吃完早饭,就着一杯温水吃下两片降压药,就开始盯队员的训练、和教练员开会、处理各种各样的行政事务。
“下半年到明年的计划,初赛的名单,包括办签证,乱七八糟所有的事儿,特别多。原来是主动去想事儿,现在很难静下来,你还老怕忘事儿。” 2013 年成为中国乒乓球队总教练以后,刘国梁每天都需要花费一半的精力去应付各种各样的杂务。
“不确定,全是不确定的,很多外围的事情在消耗你的时间和精力。”刘国梁说,“现在真的感觉挺累的,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下。”
上午的训练通常在 11 点结束。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刘国梁会趁这个时间去旁边羽毛球队的训练场打一个小时的羽毛球。这个从七八年前开始的健身习惯帮助他减了十公斤的体重。去打羽毛球之前,他特地回办公室换了一身更厚的运动服,“得多出点汗”。
但他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以前我和他打羽毛球,他能打十局,两三年前降到六局,现在打到四局就停了。”秦志戬说。
刚打完球的刘国梁一只脚刚跨进电梯,就无奈地摊手,耸了耸著名的高低肩,摇头道:“唉,不行了,小腿筋蹬不起来,力不从心。”
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减少到了五六个小时,健忘,偶尔失眠,开始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每个器官是在什么部位。“亚健康的症状。”他顶着两个深色的眼袋,坐在沙发里,隔着运动服你能清晰地看到啤酒肚上的褶皱。电影《小时代 1 》刚刚出来的时候,他去看电影,看了一半就出来了。“就是一个感觉,我老了。”
1976 年出生的刘国梁很快就要四十了。他出去吃饭或者散步,仍然会有不少人跑过来打招呼。很多老太太总是激动地说:“刘国梁啊,偶像啊。”也有年轻人,上来就说:“刘指导,给我签个名吧,我爸爸、妈妈太喜欢您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像讲故事一样。”刘国梁说,“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退役了,不得不去接受你将成为一种传说。”
20 岁出头那几年,刘国梁和队友孔令辉是乒坛双子星,形象出众,成绩骄人。刘国梁在 1996 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独取两金,孔令辉则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完成大满贯,他们是那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体育明星。“那时候都是年轻人喜欢我,大概十几岁的高中生,写信、打电话,球迷都这样。那会儿我一出来,女孩子全是尖叫。”刘国梁说。
“跟我们打球时相比,现在关注度已经下降了很多。可能更多的是领导,岁数大一点的人喜欢乒乓球,这个市场越来越小。”孔令辉说。
“很多运动员、教练员都有反映,以前出去是中心,现在你不是时髦项目了,这种反差有时候有刺激。”原国乒教练李晓东说。他现在主要从事乒乓球推广工作。
普遍的解读是,乒乓球比赛正因为失去悬念而失去观众,特别是年轻观众。 “毕竟竞技体育,你关心它什么啊?”刘国梁说。
2010 年莫斯科团体世乒赛决赛上,中国女队 1:3 不敌新加坡女队。“回到北京,央视体育部的江主任就和当时的女队主教练施之皓说,感谢他,本来是没有什么人看的,结果打到快输的时候,收视率迅速地攀升了。”孔令辉说。当时他是女队教练。
央视乒乓球专项记者周到感觉到媒体这几年对乒乓球的关注越来越少,“实际上骂还是好事。优秀惯了的人,不会特别愿意老被骂,但按照媒体规律,很多人可能是越骂越红。最危险的是一点都不受关注。”
2014 年,由于没有冠名赞助商,乒超联赛被迫“裸奔”。“很多俱乐部,拿完一个好成绩就退出了。因为以前没拿冠军的时候觉得冠军很牛,拿了呢,第二天吃吃饭忘了,电视里面随便播一个。都是真金白银啊,广告从哪儿来?卖票?基本没有卖票的。赠票还得管人家盒饭,才会有人去。出钱出得多人也会心疼。”刘国梁的哥哥、乒乓球教练刘国栋说。
刘国栋曾经对乒乓球职业联赛信心颇大, 2003 年组建了陕西银河国梁俱乐部,三年后带队夺得了乒超冠军。此后他辗转于新加坡、香港等地执教,但一直兼顾着在俱乐部的教练和运营工作。“现在搞俱乐部,完全是没有人去做。”
“苏州世乒赛结束以后是羽毛球苏迪曼杯的比赛,”央视赛事频道编辑部主任张斌说,“羽毛球的收视基本上约为乒乓球的一半,但羽毛球赞助商在央视的广告投入是乒乓球的两倍。”
问刘国梁,“你知道这项数据吗?”
他愣了两秒。
按照年轻时刘国梁出神入化的前三板技术,在球台边,这两秒已经足够他完成致命一击。但此刻,这个在采访中从来没有停顿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