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于明郑时期的开基武庙,在今赤嵌楼的周边。郑氏王朝在台湾建立典章制度,圣人以神道设教,文庙、武庙、城隍、土地等主管政治教化的神庙,也相继矗立。
神助郑成功大潮
台南的地貌已经发生了巨变,我们乘出租车到郑成功登陆地,很远,在安南区土城乡的荒郊。公园里孤零零一尊蒋经国题字的“民族英雄郑成功铜像”,还有一块高耸的方尖碑,四面镌刻着陈诚、于右任、连震东和周至柔等名人题写的“民族英雄郑成功鹿耳门登陆纪念碑”。
环顾四周,原野广阔,到处是一池池养殖鱼虾的鱼塭,离海岸线足有十里地,离台南市中心不下三十里。350年前,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鹿耳门水道。很巧合,我们遇到了驱车赶来忙活的方馨义。方先生55岁,身材健壮,性情豪爽。他说鱼塭是祖传的产业,养殖了虱目鱼和吴郭鱼,周末过来照看一下,平时他在台东、花莲做玉石生意。听说我们找附近的古迹,他热情地说:“这一带你们不熟,正好我今天闲着,本来想去海边捡些罐子,还是带你们转转吧。”
“捡什么罐子?”我很好奇。“就是游客和海钓的人乱扔的塑料瓶和罐头盒。闲着没事,我就开车出去捡,送给拾荒的穷苦人。”他笑道。
我们坐上了他的BMW汽车,在安南和七股的原野上疾驰,才明白这片土地有多辽阔。这些都是新生的土地,在明末清初时,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叫台江内海。最早在台江内海附近生活的,是原住民西拉雅族,他们过着渔猎采集的生活,是捕鹿的能手,但不会航海,早期入台的汉人教会了他们种植水稻。
1624年荷兰人来到后,为台南这座城市打下了最初两根地桩:一是在像手臂一样环护内海的南部沙洲拳头处建造热兰遮城(今安平古堡),控制港口;一是在内海东部建造普罗民遮城(今赤崁楼),发展出市镇。今天赤崁楼与安平古堡之间十余里的街市,当年还是波光粼粼的大海,渡船来来往往。
早在荷兰人之前,就有汉人来到台湾岛垦殖,颜思齐、郑芝龙(郑成功之父)都组织过闽南饥民开发台湾。郑成功对台湾原来并无兴趣,北伐南京失败后,担心老巢厦门、金门离大陆太近,想找一个更安全的根据地,恰巧有个在台湾为荷兰人做通译的何斌来献鹿耳门水道图,郑成功决定征台。
今天的鹿耳门港,是一条小溪的入海口,竖着“府城天险”石碑。郑成功舰队当年经过的鹿耳门,则是一条连接外海与内海的弯曲水道,砂石淤浅,需要大潮推动舰队方能入港,许多著作都提到天助潮水一事。郑成功请求神助潮水,神灵也回应了他一个奇迹,遗憾史籍没有记载神灵的名字。后来的民间传说,将奇迹归功于鹿耳门妈显灵。据说,在荷据时期就有汉人在北线尾建草庙奉祀妈祖(鹿耳门妈)了,郑成功向她祝祷,得以通过鹿耳门。
如果没有方馨义,我们恐怕找不到这座妈祖古庙遗址。远远望去,鱼塭场中间有个红铁皮屋顶,覆盖着一个小石碑,附记说清道光十一年一场洪水冲毁了古庙,神像被救出,现供奉在土城正统鹿耳门圣母庙。“冠名正统什么的,总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不正统的妈祖庙。”我说。“你说对了。还真的有两座庙在争正统。”方馨义说,“古庙在这里,大水冲垮后,北面土城建了个正统鹿耳门圣母庙,南面显宫建了鹿耳门天后宫,两座庙都说自己是正宗。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一座得了鹿耳门妈的头,一座得了身子。”
郑军舰队进入台江内海,立即登陆围攻普罗民遮城,不日拿下。郑成功进驻普罗民遮城,设承天府,成为全岛最高行政中心,俗称赤崁楼。但热兰遮城十分坚固,荷军很顽强,一直坚持到1662年2月投降。闽南人最崇神拜鬼,素有收集无主尸骨埋葬,建个小庙祭祀的传统,称之为万应公、有应公、大众爷等名字。这种庙并非祀神,而是祭鬼,叫阴庙,目的是安慰那些无人奉祀的孤魂野鬼。台湾也有很多阴庙,最特别的是北线尾四草炮台边的大众庙,庙方将荷郑古战场上挖出的一些腿骨较长的骸骨安葬在一起,立了个“荷兰人冢”。大众庙建得十分宏丽,香火旺盛,那些飘荡在异国他乡的荷兰鬼魂感受到人间温暖,应该能够安息。
台南人的热情让我意外。方馨义先生开车带我们转了整整一天,拒绝接受分文报酬,傍晚时飘然辞别。按方先生自己的说法,他信神不是很虔诚,偶尔才去寺庙拜拜,但他嘴上经常挂着一句俗语“人在做,天在看”。这让我觉得,府城的天空充满了神灵,时时俯视人间。